林黛玉之母贾敏,由于早逝,在红楼梦中仅仅有几处提及。除林黛玉之外,只有贾母、王夫人、冷子兴、贾雨村,这几个和贾敏有过接触的人,有只言片语地提及。然而单凭这些片段,我们仍然能感知到一位大家闺秀的风范和性格。
首先,贾敏作为贾母唯一的女儿,在贾府出嫁前的娇宠地位,是不容置疑的。贾母初见林黛玉时,言道:“我这些儿女,所疼者独有你母,今见了你,我怎不伤心”。虽然此话有为保护林黛玉、说与众人听的成分,但作为贾母唯一的嫡生女儿,却绝不是言过其实。
和贾敏作为姑嫂关系的王夫人曾不乏嫉妒地感叹:“也不用远比,只说如今你林妹妹的母亲,未出阁时,是何等的娇生惯养,是何等的金尊玉贵,那才像个千金小姐的体统。”王夫人自己出身四大家族之一,不言而喻,家庭条件是非常优渥的,也是千金小姐身份。但从这句话中可以看到,和贾敏相比,还是有相当差距的。当然,不是物质,主要是精神方面的。贾敏除了享有更多的宠爱之外,令王夫人难以企及的,更多的是心性中天然的高贵、聪慧、优雅,还有高度的文化素养。
而在贾敏的婚事上,贾母也是相当费心。以前我曾不解,四大家族为了门当户对,也为了获取更多的利益,经常联姻。比如贾母是史家嫁到薛家,王夫人王熙凤是王家嫁到贾家,薛姨妈是王家嫁到薛家。等等。为什么贾敏却下嫁到了名不见经传的林家?
仔细想来,却又感叹贾母之用心良苦。贾敏嫁给林如海,正说明了贾母之爱女。“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贾母世事洞察,连给林黛玉挑选贴身丫鬟都考虑周到,更何况是女儿的终身大事!
贾母自己出身四大家族,又嫁到四大家族,她深知豪门生活光鲜之下的不为人知的苦楚。而且,从林黛玉身上我们也可以感受到,贾敏也必定是不同流俗的女子。贾雨村曾说道:“怪道我这女学生言行举止另是一样,不与近日女子相同,度其母必不凡,方得其女。”天性的不俗,必然是不适合这种勾心斗角的大家族生活。让我们看看她的最终归宿:“今岁鹾政点的是林如海……乃是前科的探花,虽系钟鼎之家,却亦是书香之族。只可惜这林家支庶不盛,子孙有限,虽有几门,却与如海俱是堂族而已,没甚亲支嫡派的。”林家门第不输贾家,才学又高,而且家族关系相对简单。在这样的环境中,贾敏的物质、精神生活都是舒心的。我以为,这也是贾母煞费苦心的选择,为女儿安排一个最幸福的婚姻。
贾敏因为早逝,在书中最重要的作用是作为林黛玉进入贾府的领路人。看得出来,因为路途较远,尽管贾敏出嫁后似乎很少回府,但是和贾府,特别是和贾母的联系是非常紧密的。因此,贾府所有情况尽在她的掌握之中。她似乎预见到自己的不寿,尽可能地为林黛玉以后进入贾府进行启蒙教育。把她自己早年的经历和人生经验,毫无保留地都告知林黛玉。
所以黛玉小小年纪,便懂得,所谓“外祖母家与别家不同”,不是指贾家的权势富贵,而是府中人的势利和倾轧,复杂微妙的人际关系。其实,这也正是贾敏当初所厌弃和逃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