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萨带着心里的问号打开了塔马斯家的门。

“丽萨，早上好！很期待你到来。午餐已经订好了，我们十点下楼参加万圣节聚会。”塔马斯很兴奋。

丽萨今天特意戴了两个口罩，她实在无法接受房间的怪味。

“早上好！塔马斯。你昨晚睡得好吗？”丽萨一边戴手套一边日常问候。

房间的温度还是恒温，那股怪味始终弥漫在空气里。如果关掉空调，打开房门是不是更好呢？

塔马斯的身体经不起热，一旦温度升高，他就会头晕，瘫痪的病人都有这个毛病。

“塔马斯，你吃早餐，我先清理房间，十点我们就要出去，今天的电梯肯定很紧张。出去之前你要记得服药。”丽萨的口气比平时温柔一些。

丽萨相信约翰说的话，他不需要说假话。塔马斯脾气暴躁无疑，但心里未必不好，性情古怪也在情理中，谁瘫痪了30年都不会有好心情。

就像Tina告诫丽萨：塔马斯除了一张嘴，啥也做不了。

Tina与塔马斯克肯定有过某些争执。

丽萨开始清理储尿代，用酒精消毒后，将袋里的尿倒在一个空的桶里，然后拿去洗手间。

丽萨戴着手套，感觉到导尿管里的那种若有若无的余温，那些黄色的液体，正从插入他身体里的排尿管流进储尿袋。

如果晚上袋子满了，塔马斯自己会将袋里液体倒进床边的一个备用的大塑料瓶。他的手不是很灵活，第二天来上班的人都会看见地毯上的尿迹。

洗手间的储物室清理消毒的产品特别多：漂白水，酒精，强力清洁剂，去污粉等。丽萨喜欢用一个有松树香味的消毒液。

说明书上写着可以杀灭99%的各种细菌，还可以添加在洗衣桶里，与洗衣粉合用。丽萨将这种消毒液倒进一个喷雾器里，喷在储尿袋上消毒，偶尔也喷在地板上清理一些印迹。

“丽萨，我不喜欢这个味道。”塔马斯的嗅觉比谁都灵。他的听力和眼力都比一般人强很多。

瘫痪的人失去了行动力，其他感官功能就更强。

“隔壁那个女人在航空公司上班，与她做邻居是上帝对我的惩罚。”他愤愤不平。

丽萨不置可否。

“早上五点，我就听到她做爱的尖叫，骚扰我的睡眠。如果每天这样，我要打电话给门卫，投诉她。”塔马斯吃着早餐的嘴里，居然冒出了如此不和谐的声音。

丽萨依旧沉默，没有发表任何意见。那种恶心感又慢慢升起。

想到约翰诚恳的眼神，丽萨不由得自我思索了一下，是不是西方人的观念与东方人不一样？

一切关于性或者与性有关的，丽萨从不与朋友说起，哪怕是同性朋友都不谈及此类话题，在家里与Melody相处，也没有涉及此方面的话。

只有孩子学校发回来给家长签字的的文件上，丽萨知道学校在小学五年级时，就进行了关于这个方面的教育。

初中也专门有这个方面的课程。还有好多问题需要家长配合孩子回答的。

Melody拿着一张纸让丽萨回答问题：“妈妈，你什么开始性行为？你多少岁开始恋爱的？”

丽萨心里巨雷炸开了，表面上故作镇定。煞有介事地回答了问题。还有几个问题让家长与孩子一起讨论的，每一次丽萨的心里都很惊讶。

一方面担心melody的成长和不理解，另一方面她总觉得羞愧，没有坦诚地回答老师给予的必须家长回答的问题。

塔马斯说起胸罩时，他的脸上平静得很。

说起隔壁女邻居的事，他的脸上只有被打扰睡眠的愤怒。丽萨听着有点难堪，幸好口罩将表情掩盖了，口罩的作用远远不止防止病箘传播。

塔马斯投诉就像说一场足球或者买一个水果那般正常。

“你吃好了早餐，就要吃二片盐酸米多君片，我们10点要下楼。”丽萨再一次提示他。

“我知道。我的冰箱里有一瓶红酒，带给约翰。我喜欢伏尔加和啤酒。去年11月我的生日时，养老院送给我的，我要送给约翰。”塔马斯说着就将两粒药放进自己嘴里。

原来下个月是塔马斯生日。丽萨不知道咋整，等会碰到Tina时，要问问她。

丽萨打开冰箱，将红酒塞进塔马斯的轮椅底下的篮子里。轮椅通常放在阳台，只有塔马斯出去时，轮椅才被推进房间。

琳达应该收到了特快专递，这几天应该有她的消息。丽萨只要有机会就会检查自己的微信、她不想错过琳达的重要信息。

丽萨推着塔马斯进入电梯时，电梯时已经有好几个人了。大家都打扮的漂漂亮亮，丽萨的头上也戴着迪斯尼动画人物米妮的帽子。

电梯在每一个楼层都停了一下，有些人一看满员就没有进来。20楼时，电梯又开了，阿兰与白人萨丽挤了进来了。

萨丽扮演女鬼，脸上的造型有点恐怖。阿兰扮演蜘蛛精，原本胖胖的她就更胖了。丽萨想笑却不敢笑。

大家彼此点点头算是问好。阿兰朝丽萨眨了一下眼睛，意思聚会见。丽萨确实想听听阿兰的高见，上次的故事还没有说完，让丽萨一直记挂着。

电梯到了15楼居然又停了。电梯门开了，一个高大的中国女人推着一个老人，这个老人的眼睛与脸很不相称。

她的眼神像鹰一样，她的脸上皱纹比树皮还要深刻几分。这个中国女人眼神冷漠，踝骨高耸，即使戴着口罩也看得出来。

“洁，兰夫人，早上好！”阿兰赶紧打招呼。丽萨一惊，不由得多看了洁一眼。

“塔马斯，早上好！你是丽萨吧？我们等下班电梯，轮椅进不去。等会见。”洁的话干静利落。

丽萨的心里在嘀咕：Tina说要离洁远一点，这个洁就出现了。今天Tina和洁一起照顾兰夫人吗？

电梯比平时慢了很多。丽萨用余光扫了一眼萨丽，这个白人女人其实长得挺好的。她干嘛有时一个人会脱光衣服在房间跳舞呢？阿兰照顾她，不害怕吗？

这个万圣节聚会将所有丽萨认识的，不认识的都聚在一起了。

乐队的人正在演奏夏威夷本地音乐。强烈的震动感从健身室传过来大厅。大厅里人来人往，杰克第一次没有时间对丽萨献殷勤。

大厅的饭桌都打开了，墙壁上都是闪闪发光的装饰品，靠近墙壁的那排长桌上摆满了食物。老人们都是分散各处。

塔马斯示意去健身室，丽萨刚好也要找约翰，那瓶红酒还没有给他。

乐队有八个人，全是70岁以上的老人。打鼓的打鼓，弹电子琴的弹琴，唱歌的唱歌。让丽萨又大开了眼界。

约翰正坐在靠近游泳池那面墙，正聚精会神地听着丽萨听不懂的夏威夷本地语言的歌曲。

丽萨安置好塔马斯，拿出红酒走向约翰，快到跟前时，约翰看着丽萨，脸上的神情很痛苦，丽萨吓得尖叫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