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女儿八岁左右的时候，为了给她解闷，我们买了一只美短虎斑品种的小公猫，漂亮活泼，女儿特别喜欢，只要在家就和猫腻在一起。因为小猫的毛色跟老虎很像，所以我们给它起名叫小虎。
小虎才来时不到三个月大，因为不熟悉环境，总是怯怯地钻在沙发后面躲着不出来。我们没给它准备猫笼或者猫绳，就让它自由活动，生怕磨掉了它天生自带的那股活泼劲。后来小虎慢慢适应了新环境，在家里到处爬上爬下，和女儿追逐打闹，好不快活。
老婆有段时间抗议小虎掉毛，不愿意让它在我们的床上玩，但是架不住我和女儿放纵，后来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本来我们是嫌女儿一个人孤单寂寞，所以买了小虎来陪她。过了半年，女儿说觉得小虎一只猫也挺孤单的，建议再给它找个女朋友。我和老婆觉得有理，就又买了一只同样品种的母猫，比小虎小半岁，起名叫虎妞。
本来我们以为小虎会很高兴地接受它的新伙伴，没想到它见了虎妞之后立刻拱起背，嘴里发出呜呜的可怕叫声，还要去咬虎妞。吓得虎妞一溜烟躲到茶几下面，我们赶紧把小虎赶开。
幸亏茶几比较矮，小虎钻不进去。后面的一段时间茶几下面就成了虎妞的避风港，小虎一追它马上就钻进去，急的小虎在外面不住地喵喵叫，干着急没办法。
不过虎妞也不是每次都能顺利躲开，有几次被小虎追上了，把虎妞压在下面咬得吱哇乱叫。本来我很喜欢小虎，平时经常逗它玩，但是看到它那么欺负虎妞，我保护弱者的气概爆棚，狠劲打了小虎几下，把小虎打得狼狈逃窜。
就这样打过几次之后，小虎看到我就害怕，不敢到我身边来。等到虎妞渐渐和小虎混熟了的时候，小虎和我往日的温情都已经消失不见，再也不喜欢和我玩，只和女儿亲热。
倒是虎妞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知道我是为了保护它，和我更亲近一些。所以我们家的格局就形成了小虎喜欢女儿，虎妞喜欢我，老婆不偏不倚保持中立的态势。
02
小虎和虎妞的性格完全不同。小虎是公猫，身材比虎妞大得多，但是性格温和，看起来憨憨的，虎妞却特别活泼好动。它们的食盆放在阳台，天气冷的时候，因为客厅有空调，它们吃东西时我经常会把阳台的玻璃门关上。小虎吃完东西后，被门挡着进不来，会安静地坐在门边，等着我们自己发现了去给它开门。而虎妞要是被关住了，会立起身子使劲扒门，还喵喵叫着提醒我们放它进去。
它们吃东西的方式也不一样，小虎一般是把半个头探到食盆里吃，而虎妞则是把爪子搭在食盆边缘，整个头加半个身子都在食盆里。所以小虎吃东西时虎妞可以一起吃，但是虎妞吃东西的时候小虎只能在旁边等着。
还有喝水也是，它们都喜欢让我们把水龙头开成细细的一线，用舌头一伸一伸的接新鲜水喝。每次都是虎妞的头在上面，小虎的头被压在下面，这样虎妞喝水势必会影响到小虎。每次喝完水虎妞好好的，而小虎的脸上都是水珠，就是被虎妞喝水溅的。
其实小虎比虎妞厉害得多，每次打架，最后都是小虎把虎妞咬得喵喵叫。可是在别的事情上，小虎就是争不过虎妞，或者说它根本就不跟虎妞争。
其实我更喜欢小虎，乖乖的不惹事，不烦人，而虎妞什么都要争，太不让人省心了。可是我和老婆教育女儿时，都希望她能像虎妞多一点，有一颗积极竞争的心。因为女儿太乖了，我们希望她积极一点，厉害一点，甚至是坏一点。
但是从对小虎和虎妞的态度，我也感觉如果女儿真的是那种什么都要争取，就算你怎么说都不听的那种孩子，我和老婆肯定觉得更烦。
想起来也觉得挺有意思的，对内总希望孩子能乖一点听话一点，不要给自己添麻烦。可是对外却又要求孩子去争去抢，这两种性格很难在一个人身上同时体现，这样要求女儿似乎也太过分了。
03
虎妞才来了不到一年，我们惊讶地发现她变得越来越慵懒，而肚子也越来越大，后来才意识到虎妞怀孕了，不用说肯定是小虎干的好事。我们惊喜之余越发细心地照顾虎妞，希望她能给我们顺利地生几个漂亮的猫宝宝。
有一天老婆先送女儿去上学了，我刚要离开，猛然发现虎妞的屁股上出现了一根一寸多长的粗线，还在一动一动的。我仔细一看，原来是一段很细的尾巴，看来虎妞要生小猫了。我惊喜地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老婆，并且果断地决定请半天假在家给虎妞“接生”。
我手忙脚乱地找到一片女儿小时候用过的小被子铺在地上，把虎妞移到上面。虎妞一声一声地叫着，声音低沉而痛苦，和平时清亮的叫声完全不同。等了好长的时间，那根伸出来的尾巴越来越长，接着第一只小猫的屁股也露出来了。
虎妞明显地努着劲，一点一点地把小猫挤出产道。终于第一只小猫完全出来了，浑身湿漉漉的，还裹着一层黏糊糊的胎膜，还没有女儿的巴掌大，闭着眼睛还不会叫呢。
我看着虎妞把小猫身上的胎膜一点一点舔干净，没敢挪动小猫，因为据说小猫出生后如果有人动过的话，母猫有可能会把小猫吃掉。不管是真是假，我可不敢轻举妄动。
接着虎妞又连续生出了三只小猫，每一只都被虎妞舔得干干净净。我把小猫呆着的那块被子整个托起来放到早已准备好的纸箱子里，这期间我生怕虎妞有什么异动，因此分外小心，还好虎妞只是看了我一眼，就卧倒在小猫旁边开始喂奶了。我这才松了口气。
在这期间小虎就蹲在旁边看着，既不紧张也不兴奋，和平时没啥两样。我心里叹息，你这爸爸表现真差劲，还不如姐姐（女儿）才出生时的我呢。
四只小猫长得很快，没几天就开始乱动乱爬，一个多月大的时候就能到处跑了，食物也从最初的母乳到后面的奶粉，再到小鱼，鸡肉。
有一次老婆做饭时一块猪肉掉在地上，一只小猫一下子扑上去咬住肉不放，虽然还吃不了，也让老婆感叹到底是肉食动物，这么小就自己知道什么是它喜欢吃的，并且那股捕食的劲头也让老婆感叹啥时候女儿也能有这股狠命争取的劲头就好了。
虎妞作为妈妈最辛苦，每天要花很多时间躺着给小猫喂奶，到最后虎妞的乳头都被吃得肿起来了。我们每天都会给它准备牛奶，鸡肉，鱼肉加强营养，但是它还是变得越来越消瘦。没办法，四只小猫食量不小，主要还是以母乳为主，只能辛苦它了。
每次看着虎妞乖乖躺在窝里喂小猫的样子，我很难把它跟平时那个调皮捣蛋的小母猫联系到一起，看来不管是人是猫，妈妈都不是好当的啊！
女儿给四只小猫分别取名虎宝，虎朵，花生和小小。猫多了乐趣也多，每天女儿都要和小猫玩很久，才几个月大的小猫是最萌最好玩的时候，那段时间我们家天天人喊猫叫，热闹极了。
唯一的缺点就是小猫们不知道用猫砂，总是随地大小便，害得我和老婆跟着它们的屁股清理。稍一疏忽屋子里就一股屎尿味，我们累得够呛，却也无可奈何。
关于四只小猫的去留我们家开过好几次讨论会，女儿特别想留一只，但是老婆觉得家里有两只已经够多了，再多收拾不过来。我比较倾向于老婆的意见，但是女儿的感受也要考虑，最后决定还是全都不留，但是要养到小猫四个月之后再送人，那时候女儿也该玩够了。
后来，四只小猫一只给了我们领导，一只给了同事，一只给了保姆，还有一只给了我们公司的一个经销商。送小猫走的时候女儿特别伤心，都是躲得远远地暗自垂泪，不愿意看着小猫出门。我和老婆虽然不忍，但是觉得应该让她经历一些悲欢离合，对她后面的心智发展也有好处，就算心里不舍，也只能让她自己慢慢消化了。
04
去年六月份的一天，我下班后接了女儿和老婆一起回到家，小虎像往常一样迎到门口，却没见到虎妞。就连女儿给小虎放了它们很爱吃的鸡肉干，也是小虎一个人在吃，虎妞仍然没有出现。往常要是有鸡肉干的话，虎妞肯定比小虎跑得快。
我们觉得有些奇怪，一边叫虎妞一边在屋子里找。好几个它平时喜欢待的地方都没有，最后在女儿房间里靠窗台的床边，我们发现虎妞直挺挺地躺在地板上。老婆和女儿吓得不敢靠近，我过去翻了翻虎妞，身子都已经僵硬了。
虎妞竟然死了！
乍看到虎妞尸身的那一刻，我的心重重地跳了一下。从它躺的姿势和面部的表情来看，我已经判断出虎妞死了。可是我实在想不明白，早上上班时它都还好好的，为什么下午回来就这么没了呢？
一个陪了我们五年的生命，在它还是壮年的时候，没有任何的征兆，身上也没有任何伤痕，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死去了。刹那间我感觉到生命的无常，心里突然变得特别难过。
老婆和女儿一直在喋喋不休地讨论虎妞的死因，我却一点心思都没有。死都死了，搞清楚死因又有什么意义呢？也许她们也不是非要搞清楚死因，只是一时接受不了虎妞的死亡，想要找事情冲淡自己内心的震惊与悲伤。
女儿哭了起来，老婆也瘫在沙发上半天不说话。刚切了一刀的西瓜我都没心思继续切完，更别说吃了。
老婆连饭也不想做，三个人就那么闷闷地各自想着心事，估计全都是和虎妞相关的。后来老婆问怎么处理虎妞，我说只能埋掉。本来已经商量好等天黑一点了再出去埋，结果老婆又说要埋的话得深埋，不然会有污染。说实话我实在没心思考虑污染的问题，只是如果草草把虎妞埋了，心里会觉得很过意不去。
我在网上搜了一下，竟然还真有火化宠物的服务，就打电话咨询了一下。那边的答复是可以集体火化不留骨灰，也可以单独火化留骨灰，还配有骨灰盒。本来女儿主张单独火化，她还想留着虎妞的骨灰做纪念，可是老婆觉得把骨灰留在家里感觉有点可怕，最后还是决定集体火化。
我当即和老婆开着车来到那家公司，里面的设施其实挺简陋的。因为集体火化没有任何视频、照片之类的东西给你，我都不敢确定像这种集体火化是不是真的像他们所说的那样，等集齐一批宠物的尸体再一起火化，还是收了钱之后随便找个地方扔掉就算了。不过考虑到上海这边对环境的要求，他们应该不会这么做。
把装虎妞的纸箱子放下，付了钱之后，我就匆匆离开了。老婆待在楼下的车里，根本不愿意上来，而女儿宁可自己一个人在家也不愿意跟我们一起来，我知道她是不忍心看着虎妞被这样送走。
临走前我又看了虎妞一眼，它就那么直挺挺地躺在纸箱子里，因为箱子有点小，它的身子躺在箱底，四条腿向上都伸到了箱子外面。它的表情还算安详，眼睛半睁着，嘴边露出一线舌头。想起平时虎妞睁大眼睛对着我喵喵叫的样子，我霎时间又一次悲从中来，感觉真的像失去了一个相处很久的亲人。
女儿一直比较喜欢小虎，因为小虎和她很亲，我则比较喜欢虎妞，因为它比小虎活泼。可是到了后来，女儿对小虎的喜爱依旧，我对虎妞的关注却逐渐少了，大多数时间它都是自己在家里或走或卧，像个孤独的游侠一样。晚上小虎会进到女儿的房间里，卧在她的床上陪她，而虎妞则是自己一个人在沙发上或者地板上团成一团，就那么静静地卧着。
虎妞一死，我突然意识到它其实是我们家得到关爱最少的一个。女儿有我和老婆的爱（其实还有小虎的爱），老婆和我相互关爱，小虎有女儿的宠爱，而本来应该最疼虎妞的我，却没有花太多心思去照顾它，关心它。
它死前的那几天其实有点拉稀，死的那天早上还吐了一次。只不过因为两只猫平时都会吐，也拉过稀，因此我们都没怎么重视，以为过几天它自然就会好的。
虎妞的死看起来很突然，但其实可能很早身体就已经有问题了，只是从表面上看不出来。而我们都因为忙着自己的事，从来没有真正上过心。
有个同事在我的朋友圈里留言，说虎妞是回喵星球去了，这句话给我了很大的安慰。虽然明知道不是真的，但我总是有种感觉，虎妞并没有消失，而是去了另外一个我们不知道的地方。
但愿它在那个地方还能像以往那么活泼可爱，贱贱地围着新主人转圈，睁着圆圆的眼睛等着新主人给它好吃的。
还有一个多月就是虎妞去世一周年的纪念日。虽然离开了这么久，但它在我心中的形象依然鲜活，每次想到它，我心里都会隐隐作痛，总感觉自己有些对不起它。
因为虎妞的死，我们对小虎的照顾更加精心，定期带它到宠物店驱虫，洗澡，洗耳朵，在饮食上也更加注意，尽量不让它生病。我们已经失去了一位“亲人”，不能再失去另一个了。
愿虎妞在天堂里安息！愿小虎能陪伴着我们一直走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