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努力回忆20年前的高中宿舍的生活时,诸多细节已经淡忘了。现在能够写下来的,算是印象最为深刻的记忆。
在我们读高中的时候,天门中学还是名声在外的。高一时,我们的男生宿舍由教室改装而来,里面黑板讲台一应俱全,四十多名男生挤在一间教室里。到高二的时候我们就搬到了比较高大上的宿舍楼,我们三班的男生被分到三间宿舍,每间6张高低床,十二名男生,用当时老师的话来说,就是达到了很多大学的住宿条件。当然我不知道他说的是哪些大学,我去过不少大学,12名男生一件宿舍的大学,没有见到过。不过在当时,我是真诚的相信他的话的,想想看,每间房子的人口密度直接下降到原来的三分之一,这绝对是一个巨大的进步。
我的宿舍就是 303,里面住进了十二位兄弟。
第一个兄弟是汉洲,是我们宿舍的室长,打扫卫生都是他来组织。当初我们都是没有宿舍钥匙的,但是每次中午和晚上回宿舍,发现门都是开着的,从来没有因为没钥匙进门而烦恼过,这应该都归功于汉洲吧,他总是在我们之前打开房间。汉洲在打扫卫生的时候,发明了用天然皮革擦玻璃法,具体来讲,就是用废报纸擦玩玻璃后,洗净双手擦干,然后直接用手掌将玻璃再抚摸一遍,整块玻璃就毫无瑕疵了。这么有创意的方法,不知汉洲现在是不是还在使用。多年后我每次用麂皮清理相机镜头的时候,都会想起汉洲的这个发明。汉洲后来成了一名军官,从事的应该是通信方面的工作,军事通信要求极高的责任心,我觉得能够用手来擦玻璃的汉洲,正好能够发挥所长。
晓刚是我们宿舍里唯一有绰号的,芳名“shi黄”,来历已经不可考。天门中学是没有澡堂的,宿舍的卫生间只有冷水。夏天还好说,冬天洗澡就是大问题。我们会约好在卫生间洗冷水澡,每到这个时候,外面北风呼号,里面声声惨叫不绝于耳,冷水被体温蒸发出来的水蒸汽,让寒冷的卫生间显得热气腾腾。晓刚有一次洗冷水,动作慢了一些,我们都洗完了,他头上身上还全是肥皂,结果停水了,等了很久也没来水,我们要上晚自习先跑了,后来课堂上看到他,身上飘来丝丝香皂的味道,问他你怎么洗完的?他说:我用毛巾把肥皂泡泡仔细擦掉了……
爱斌是宿舍里另一位大哥级的人物,做事极为有条例,被子从来都是叠得最整齐的。一天我回宿舍时,发现兄弟们围着爱斌在欣赏爱斌收集的邮票,心里顿时对这位大哥充满了敬仰之情。集邮在我眼里是一项高雅的爱好,光是有钱还不行,还必须有毅力坚持去收集。在我们那五六线城市里面培养出这样的爱好,这不蚩于下水道里蹦出了卫生球。后来听说他放弃了这项爱好了,但是当初的邮票还一直收藏着。爱斌仪表堂堂,高大帅气,我猜一定是不少女生暗恋的对象,但是这猜想一直没有得到证实。
凌云是物理高手,参加物理奥林匹克竞赛获奖,直接保送去了浙江大学。凌云还是位文学青年,有一天碰到他在宿舍看一部砖头似的小说,我翻开封面一看,《飘》。能够在高中抽出时间看大部头小说的,都是有几把刷子的牛人。大学时有一次我不请自来的从上海跑到浙大的六和塔校区找到他,无耻的让他破费请我到西湖放舟,狂吃了不少杭州最正宗的东坡肉。
号兵是我初中兼高中同学,口琴吹得极佳。班级组织晚会的时候,号兵总会去露一手。有一天下了晚自习,熄灯时间已过,但是号兵心情大好,大家都躺在床上听他独奏,啥时候停下来的我都不知道,因为直接被催眠了。号兵的英语也学得极好,而英语则是我最头痛的,我们那时候有一道改错题型,给一段英文,让我们找出里面的错误。有一次英文考试下来,15个错误号兵都给找了出来,但是我却只找出了一个,当时让我惊为天人:一个男生,怎么可能把英语学的这么好?现在想想,一方面是因为号兵确实英语学的好,另一方面是因为我的英语太渣了。号兵现在投身于中国的水电事业,不知闲暇时刻是否还会吹口琴。
金敏是一位帅哥,爱照镜子,课桌上会放一面小镜子,他时不时用手梳理一下飘逸的头发,然后在镜子前面努力寻找一个合适的角度。我那个时候对男人爱照镜子是颇为费解的,多年以后我看了一些演化心理学的书籍,才知道以貌取人是写入我们人类基因的,是人类长期进化过程中获得的一种能力,长得帅长得漂亮的人的薪酬要高出平均水平20%以上。对于不帅的人来说,我所有的努力是在弥补我先天的不足,不理解帅哥爱照镜子,就跟白天不懂夜的黑一样,这种困惑其实是很好理解的。金敏在这方面,比我早明白了至少十年。最近看了金敏兄弟的近照,顿时明白了“逆生长”绝对是可能的。
彭艳军是宿舍里面与女同学打交道最多的,所以也是不少话题的发起人,他一个人知道的女生的情况比我们所有其他人加起来的还多。他坐在窗户边的时候,会对走廊里走过来的女生通过夸张的“哇……”的一声,来表达由衷或者是不由衷的赞美,而那女生则会回以羞涩但是却明媚也很受用的微笑。对艳军的这种能力,我只有自愧不如的份。大学刚毕业的那会儿,我到北京艳军的部队驻地找到他,他带着我去了他们实验室,给我讲述他们是怎么研制导弹的,不知是否违反了保密纪律。
宿舍里还有一个艳军,喻艳军。现在回忆,喻艳军当时是相当的沉稳和寡言的,他考入了上海交大,我们好几次在校园里面碰到。有一次号兵从南京过来玩,晚上我带着号兵从徐家汇赶到闵行,直接冲到喻艳军的宿舍,结果他不在,我们就直接挤到了他的床上,还没有睡着结果艳军回来了,黑灯瞎火的隐约看到床上陈横着两个男生,大吃一惊:是谁?
还有两位同学则一直失联了,一位史量波,是一个比较内秀也很刻苦的同学,高三的时候,好几次看到他在熄灯后在被子里面打着手电在看书学习,弄的我们也都很有压力。另一位是张珍斌,也比较沉默寡言,但是却会画画,不知道是谁挖掘了他的这个才能,以至于每次我们班级要出黑板报的时候,就让他去露一小手,在黑板上画上各类插画。有一次在校园黑板报上他画的一只狮子的形象,一直停留在我的脑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