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老鼠

本文参与一路同行之【儿童文学】

我是一只小老鼠,长得很帅,不像人们常说的什么贼眉鼠眼的那样。我身上的毛是灰褐色的,顺顺溜溜的,像精心梳过一样。我的尾巴长长的,细细的末端向上卷起一个半圆,跟天上飞来飞去的直升机的尾巴有点像。我的两只尖尖的小耳朵直愣愣地竖着,时刻让我的听觉保持的很灵敏,稍有风吹草动,我都能敏锐地捕捉到。我的一对绿豆似的小眼睛一眨一眨的,我们的那些同伴都说我十分狡猾。对此,我只能笑笑,他们那是嫉妒。

那天夜幕降临的时候,我们有个同伴按照头儿的指示,出去寻找目标食物。它经过周密侦察,获取了重要情报,说是在村头那家的厨房里,发现他家的案板上放着一个馍筛,里边放着刚蒸出锅的白生生的馒头,数量还不少,还冒着热气,非常的诱人。而主人一家此时正在客厅里聚精会神地看电视。我们听到这这个消息,群情高涨,跃跃欲试,准备集体出动,把它打扫干净。

经过商量,大家一致决定晚上零点以后开始行动,准备把它们悉数收入我们的腹中。因为那个时候,对于我们来说是最佳时间,人们经过一天的劳动,困顿疲劳,刚刚进入梦乡,睡得死沉沉的,我们要是这时去干活,安全性很高,头儿一直叮咛我们,没有安全,别的都是白忙活。

我能想象到那刚出锅的馍的形状,想必一定是丰满而膨起的,它的味道该是香喷喷的,它吃在嘴里的感觉一定是软软的,这令我垂涎欲滴,嘴里不由自主地咀嚼着,喉咙里不停地往下咽着口水。

于是,我有点迫不及待。心想,如果按大伙商定的计划行事,还要等那么长的时间,这几个小时于我而言,好像要过几年的感觉,简直是一种痛苦的煎熬,让我烦躁不堪。不知不觉,我有了一个想法,与其傻等,倒不如让自己先过去,神不知鬼不觉地,尝上一小口,就一小口,那该多好。

我终于没能控制住自己,随便找了一个借口,避开同伴,独自悄悄地穿过黑乎乎的地道长廊,进入了通往村头那家室内的支线隧洞,然后探头探脑地爬出了洞口。这个位置恰好在村头那家的厨房里,而且就在那个大案板的下方,地理位置十分优越,是一个极为隐蔽的地方。我环顾四周,这里光线昏暗,客厅的电视声音还能隐隐约约听得到,我想,如果稍微注意点,估计应该没什么大的风险。

我悄悄地出了洞,蹑手蹑脚地爬行了一段距离,然后纵身一跃,很轻盈地跳上了案板的边缘。真的,我看到了香喷喷的馒头,就在眼前。我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想起马上就要美餐一顿,不由自主地在案板上跳起了舞,还别出心裁地以脑袋为圆心,以身体为半径,甩出了个漂亮的弧线,可一不小心,我却突然把馍筛旁边的一只玻璃杯子拨拉到了地上,发出了爆裂而清脆的响声,吓得我赶紧跳下案板,头也不回地逃了回去,蹲到洞口,听着屋子里的动静。

主人听到响声后,把电视声音调低,起身走了过来,伸着脖子看了看案板上的馍筛,嘴里蹦出了一句:“该死的老鼠!”他虽然没看到我的影子,但以往的经验告诉他,除了我们,他不会怀疑别的。然后,为了消除隐患,他立马连馍带筛子一块拿走了,把它们装进了旁边那个既结实又带锁的木头柜子里,那玩意对我们而言,有点望而生畏,无异于钢质的保险柜,咬都咬不动。

一直不停地搜索情报,并通过别的途径密切注视这家厨房动静的同伴,发现了这个意外之后,飞快地也跑了回来,气喘吁吁地向我们的头儿作了汇报。虽然我不动声色,尽力保持镇静,它们还是注意到了我,从我身上的气味,飘忽不定的眼神,还有我局促不安且怪异的模样,他们一致推测说,一定是我坏了大家这一桩美事,他们不容分说,不容狡辩,立即把我赶出了家门。无奈,可怜的我只好孤独地,一步一回头地离开,无奈地另觅它处,寻找新的安身之地。这帮家伙做事也太决绝了,把我扫地出门,一点也不念及我们之间长久以来缔结的情谊。

我到处游荡,一个偶然的机会,来到了村子里另一个农户的家里,离我们的大本营远了一些。

这家主人的房子是木架结构,墙是用大块的土坯垒起来的,房子有三间。中间是一个客厅,里边挨着右墙摆了一个四方桌,旁边还有几把凳子。这儿是这家人平常吃饭的地方。右边那一间,前后分成了两部分,前面是厨房,后面是火炕,它们之间隔着一堵厚厚的墙。厨房里有锅有灶,有风箱,还支着一个很大而结实的案板,和村头那家的布局似乎没啥两样。左边那间房子,看起来是这家的储藏室,里面除了放一些杂物,还靠墙矗立着十几个口袋的粮食。

这家的木架房很高,它的内部实际上是两层结构,在上部和下部的中间,用一块块木板铺设了一层楼板。上边空间很大,很宽敞,也能放东西。这家主人把从树上摘下的柿子平铺在楼板上,占了很大的一片的面积,估计是要等它变软了才会拿到市场上去卖吧,只不过这楼上面光线昏暗,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

我心里抑制不住自己的兴奋,这家对于我们老鼠来说,是多好的地方呀。我最讨厌那些村民非得把原来的木架房都变成楼房,把土坯墙变成砖砌的水泥墙,把木质门变成大铁门,把以前用纸或者塑料纸糊的窗户装上了玻璃,一个一个地把自己的家变成了铜墙铁壁,绞尽脑汁地拒我们以千里之外,这不是明摆着不让我们活吗,太气人了。

不过这家人虽然还是土坯墙木架房,好似对我们友好一点,但绝对也不是个善茬。这几天我在他家里东走西逛,也发现他们在有些地方放置了老鼠药,就是那种长的跟粮食有点像,一颗一粒的,只不过颜色有点炫,花花绿绿的,这东西我在很多人家里都见过,也发现了它旁边我们同类误食后留下的尸体,这玩意,我是早已熟的不能再熟了。我是从来不上那个当的,尽管那些卖老鼠药的把它吹得神乎其神,碰到我这种理智聪慧的老鼠,它一点作用也起不到,他们注定是白费心思白花钱。

一天,我有点饿,便蹑手蹑脚地溜进了这家的厨房里。很奇怪,按照以往的经验,我扫视了一下他家偌大的案板,上面干干净净的,除了一根擀面杖,一把菜刀,一摞干净的碟子,一摞大小不一的碗,别的能吃的东西都已消失匿迹,一概没有,这让我有点大失所望,心想,没有吃的,我呆在这里,还有什么劲头。

我很纳闷,难道这家人不吃馒头吗?不可能。我想,按理说,这个村子的人都吃馒头,这个饮食习惯基本是一致的。我也曾看到过,他们家吃饭时,桌子上的确摆着一个大盘子,里面白生生的馒头堆得像金字塔似的。那他们究竟把它藏到哪里去了呢?我不死心,又再次窜进了厨房,上下左右仔细打量一番,忽然我发现,在厨房离墙不远的半空中,有一个竹笼悬在那儿,它的提手挂在系着一根绳子的钩上,绳子的另一端固定在头顶楼板的底部,我猜,他们该不会把馒头藏在那里吧?

我要探个究竟,便顺着离竹笼最近的墙壁往上爬,到了楼板与土墙垂直相接的缝隙处,沿着檩木平直地走到离绳子不到一尺远的地方。我瞪着眼睛,往下斜着一看,竹笼里果然放着白面馍馍,只不过馍上面盖着一块白布,但并没有盖得很严实,有几个馒头还露了出来。嗬,太好了,我立即纵身一跃,脚爪紧紧地抓住了悬在空中的绳子,让整个身体攀爬在它上面。由于刚才用力有点过猛,绳子连同馍笼子一起晃动了起来,像钟摆运动那样摆来摆去的,并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我屛神凝气,趴在绳子上一动不动,安静地待了一会,它们终于停止了摆动,我小心翼翼地顺着绳子慢慢滑下,稳稳地进到了馍笼里。

我用嘴撕开那片白布。嗬,这么多馒头,我兴奋不已。于是,我放开了肚皮,使劲地吃,小嘴吧嗒吧嗒地响,不一会儿我的肚子填满了,有点撑了,我心满意足地离开了馍笼,熟门熟路地按原路返回。

后来,不知怎地,女主人发现了笼子里的馍被糟蹋得不像样子,她不用猜,就肯定是我们这一类家伙干的,嘴里气哄哄地骂了几句之后,把馒头放进了有上盖的那个肚子胖胖的瓦罐里。自此以后,我再也没能吃到她家的馒头了,这家人也真是的,太小气了,给我一点都不留。

不过,天无绝人之路,在这个家里,馒头虽然吃不成了,我又把目光盯上了他家储藏室的粮食袋子。虽然这些布袋子的上口用绳子扎了起来,凭我的本事是不可能解开的。可是,你别忘了,它的袋子是布袋子,再看一眼,的确是布袋子,以我锋利的牙齿,它那是我的对手呀。

到了晚上,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慵懒地睡了一个白天的我,饥肠辘辘,懒洋洋地爬出了洞口。先是伸了伸懒腰,然后径直向我的目标奔去。布袋子靠墙矗立在矮凳上,我不费吹灰之力,跳了上去,狠狠地在粮食袋子的底部咬了一口。霎时,饱满的小麦粒像水一样泄了下来,落在了地上,不一会就堆出了一个小山,它又像淅淅沥沥的小雨,时下时停,时断时续。食物源源不断地出现在我面前,我吃得津津有味,虽然它没有馒头那么好吃,但于我而言,只是牙齿费点劲,实际上也算是美食了,吃人家的嘛,要求不要太高。

由于这间房子是他家的储藏室,主人并不经常来这里,好长一段时间也没发现我作的恶,我的好日子一直在延续着,并没有被打扰。我的一日三餐都在这里,这里就是我的餐厅。我每天准点来,吃饱了,再慢悠悠地离去。最靠里的那个满满一袋子小麦不停地从我咬的那个口子往外撒着,不久,袋子的上面已经瘪了进去,塌了下来,不像原来那么圆滚滚的模样。

我现在很庆幸,那帮家伙把我赶出了家门。要不,我还得像它们一样每天为吃饭发愁,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而且一旦发现了美食,我那头儿总是厚此薄彼,哥们之间因分配不均,常常钩心斗角,互相埋怨,搞得乌烟瘴气。瞧瞧,我这儿多好,这十几个布袋子,每个一米多高,里面的小麦粒装得满满的,我呆在这儿,像呆在天堂里一样,可以吃到地老天荒,到我死了,估计也吃不完它,我真是太幸福了,也太幸运了。

然而有一天,傍晚时分,我正好吃饱了蜷缩在墙角睡大觉,也许这家的男主人想起了什么东西要用,他咯吱一声打开了储藏间的房门,这声音一下子惊醒了我,吓得我静静地卧在那个角落,眼睛盯着他的脚,大气不敢出。但他并没有打开房间里的灯,而是熟门熟路地顺手把门旁边的一个滑板车拎了出去,我猜想他或许要带他家那个小不点出去玩了吧,过了个把钟头,他又回来了,还像刚才一样,开了门,顺手一扔,那个滑板车又回到了原来那个地方。好险啊,谢谢这个粗心的男主人,我幸运地躲过了一劫,真是好鼠有好命。

但我的好日子终究没能像我想象的那样天长地久。

一个月后的一天,我出去遛弯了,到处去显摆我那幸福的生活,想看看我们那些同类的脸上那种羡慕嫉妒恨是怎样的。然而,就在我出去以后,意想不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也许这家人的面粉快要吃完了,女主人准备淘一些麦子去磨面。她打开房门,赫然发现了我制造的令人触目惊心的作案现场,并发现了我留下的像黑米一样的小粪粒。她怒了,想被蜂蜇了一样,大呼小叫地把她丈夫喊了过来,诉说着我犯下的不可饶恕的罪行。她还要求男主人赶紧到街上买来了三个大瓮,折腾了好几个小时,终于把十几个袋子的小麦都装了进去,每个大瓮上都有一个厚重的大圆盖子,是水泥做的,它把里面的小麦封了个严严实实,不露一点缺口。

晚上,得意了一天的我趁着夜色,溜回了那间储藏室,看着地上那麦粒堆积而起的小山不见了,这里空空如也,没剩一颗麦粒,我欲哭无泪,我不由得对我现在的无依无靠的生活前景担忧起来。

我那聪明的头脑再次运转起来,忽然,他家楼上那些红红的柿子浮现在我的脑海里。好久没去看它了,颜色还是那么红艳艳的吗?它们是不是已经变软了呢?于是,为了看个究竟,我溜出了储藏室,跑到了中间的客厅,然后,顺着后门口附近那个搭在楼板上的梯子,快速而毫不费力地爬了上去。

是的,柿子都变软了,但颜色怎样,因为上面太黑,也看不出来,不管了,我肆无忌惮地吃了起来,真的很好吃哎,甜甜的,我异常兴奋,吃了一个又一个,我的脸颊,我的嘴,我的胡须,都抹的粘糊糊的,走到光线好点的地方,发现嘴脸通通染成了红颜色。

这楼上空空荡荡的,一到晚上,我吃饱了以后,我就在这楼上边撒欢,到处乱窜,发出的咣里咣当的声响,让主人彻夜难眠。有时,他们忍无可忍,站在土炕上,手里拿根棍子从底下捅一捅或者用力敲一敲楼板,试图来震慑我。听到响声,我随即静了下来,收敛了我粗野的举动。过了不一会儿,他们睡下以后,我又故伎重演,我能听见他们在炕上翻来覆去的声音,也听到他们骂我的声音,烦躁、气愤、唉声叹气,又无可奈何。我呢,依然我行我素,是在向他们示威,谁让他们把白馍锁了起来,把粮食装进了大瓮里,害得我饭菜质量有所下降,他们也不能不让我发发牢骚,撒撒气吧。

终于,男主人忍不住了,不耐烦了,他披上了衣服,一手拿着一根短棍子,一手握着手电筒,走向了客厅,用力地爬上了梯子,上到了楼板上面。他用手电筒四处乱照,可那一束亮光发散开来,几乎不起什么作用。他气哄哄地用短木棍上下左右挥舞,乱敲乱打,发出渗人的声响,嘴里骂骂咧咧,不停地喊着:“老鼠,你出来,出来!真他妈的浑蛋,还让人睡不睡觉?”我呢,静静地藏在犄角旮旯处,默默地看着他在那里表演,很是好笑,但我还是憋着,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他忙活了好一阵,一无所获,我安然无恙,他无奈地下了楼,无疑,算我胜利了。后来,我依然毫无顾忌,一个晚上不停地在上面踢腾,主人一时找不到对付我的办法,也不可能反反复复地上楼下楼来和我周旋。我一到晚上便精力旺盛,可他们经过我的反复折腾,熬不住了,神情憔悴,实在困得不行了,他们终于还是睡着了。

被折磨得一宿没睡好觉的主人,第二天终于采取了行动,分明是要置我于死地。他们从街上买来了一个新式的捕鼠神器,据说威力无穷,而我对此却浑然不知,依然自我感觉良好,认为他们对我毫无办法。

说实话,以前那些市面上的老鼠药和老鼠夹子,我见得多了,我是一般不上钩的,他们也奈何不了我。

可是,这次这个捕鼠神器,好像是专门为对付我设计的,它知道我的弱点,那天我看见它长得蛮好看,是一个新奇的玩意,外表的颜色很靓丽,我好奇地看着,试探着,当我忍不住拨弄它时,突然“扑通”一声闷响,我被装进了一个密封的网格状的盒子里,身陷囹圄。

我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我想,或许我的死期该到了。不过,要真是这样,我也想开了,我这辈子做的坏事实在太多了,有点对不起人类,如果还有来生,我愿意转世为狗,为猫,为人类做一点好事,赎赎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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