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1
我在写作行业混了将近十年才渐渐有了名气,因为刚出版的一本书让我名声大噪。
Linda涂着烈焰红唇,脚上蹬着15cm的恨天高在我面前晃来晃去,她手里拿着电话不停地在和别人交谈,好像永远都不会结束一样。
我坐在椅子上任化妆师摆布。今天是新书出版的宣传活动,Linda一早就把我从床上拉起来,兴奋得不行。大概跟着我默默无闻了这么多年,也让她很憋屈,如今她即将看到扬眉吐气的曙光。
Linda告诉我,新书造成了不小的轰动,已经有电影制作商打电话给她购买版权了。
“不卖。”我漫不经心地涂着口红,看Linda整个人僵在原地,尽管她前一秒还手舞足蹈。“多高的价都不卖。”我又补充道。
“可是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Linda急欲告诉我这其中的商业玄机和可观的利益,可是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有些懊恼地摇了摇头道:“我知道了,我会推掉的。”
谢谢。我在心里这么对Linda讲。
宣传会进行得很顺利,我们按照流程一步一步演下来,没有出现差错,现场的气氛也十分和谐。直到这个看起来初出茅庐的女主持人不合时宜地问了我这个问题,我隐约感觉自己面部的笑容开始僵硬起来。
“赵小姐至今还独自一个人,那么外界议论纷纷啊,没有想过另一半吗?”
我看着主持人面带微笑的脸,一时间愣了。我能感觉到会场的尴尬气氛,以及Linda撸起袖子准备上来干架的心情。这不是原先流程里有的,它突然被抛出来,让我心底慢慢泛起酸涩。
我知道自己无力回答这个问题,这种感觉就像掉进了冰窟窿里,寒冷刺骨却又无能为力。
想过另一半,但是不敢想了。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多久?
那时候我还叫赵明月,他叫周海辰,我们喜欢逃课看夕阳。
CH.2
全世界都知道我喜欢周海辰,我相信凭周海辰高达二百五的智商,他也一定看出来了。
只是应了那句“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罢了。
周海辰很小的时候长得矮,只到我肩膀那里。他就住在我的隔壁,我妈妈让我牵着他的手一起上幼儿园。看见我们的人都会问:“你们是姐弟吗?你弟弟长得真是好看!”
我听到了就很自豪,仿佛周海辰就是我一手养大出来能够炫耀的人。不过他听到了就不很乐意了,他会生气地甩开我的手,嘟囔道:“明明我比你大……”
可是你比我矮。
后来,周海辰一夜之间就崛起了,他长得比我高许多,有时路过我身边他会故意拍一拍我的脑袋,然后戏谑道:“啧啧啧,小矮子。”
我和他青梅竹马,正好是电视剧里的桥段,我喜欢他,只是他不喜欢我。周海辰一边对我好,却又一边将我驱逐出他的世界。
我曾以为他对我有点心思的,毕竟他在我生理期端茶递水,在我被欺负的时候挺身而出,在我没考好的时候嘴上说着嫌弃但却帮我辅导题目。
我以为,我陪他看过无数个夕阳,他应该是喜欢我的。我坚信着这件事情,因为我是唯一一个陪他整整13年的女人。
直到他亲口告诉我,他谈恋爱了。我望着周海辰浸在夕阳里的侧脸,抿了抿嘴唇想说些祝贺他的话,最后全部只化为一句“我操”。
他的女朋友叫白露,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女生。
周海辰对我还是很好,我却觉得很恶心。
CH.3
有几次我很想冲上去揍周海辰几拳,把他那张脸打成猪头,看他怎么出去勾搭女人。
明明已经有女朋友了,为什么还对我这么好?几乎就是在给我一种暗示,他有那么一点喜欢我。
这真的不是我的自恋,但我也确确实实不明白周海辰是怎么想的。我跟在他和白露身后,看他笑的跟个二百五一样,也总结出他喜欢白露,很喜欢很喜欢。
可我也很喜欢很喜欢周海辰。
周海辰学习成绩开始下滑,每次都名列前茅的他成为班级倒数,有时候几天都看不见他一面。直到他的母亲找上我,跟我讲周海辰已经几天没有回家了,我才意识到事件的严重性。
鬼使神差的我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了他妈妈。说完之后我就后悔了,心底有个我不愿承认的声音在不停地说,我赵明月见不得他和白露好,我是故意的,夹杂着报复后的快感。
我走在堆满落叶的小道上,看见了靠在一棵大树上的周海辰。他英俊的五官上有清晰可见的巴掌印。周海辰他爸把他狠狠揍了一顿,我想,我应该原路返回,不能让他看见。
所以我转过身准备静悄悄离开,周海辰开口道:“站住!”
我竟真的就不动了。
那天,我被周海辰狠狠地揍了一顿。我捂着红肿的脸,两眼蓄着泪水,狠狠盯着他。
“赵明月,你怎么这么恶心。”
没有反问的口气,是陈述。
周海辰成功了,我从他的世界里被驱逐,并且再也不想踏足。
CH.4
爱情让我产生了有史以来最卑鄙无耻的念头,我想破坏白露和他的感情,我想和周海辰在一起。
我和他的母亲说,白露是个坏女人,她带坏了周海辰。
不过我也只是在基于事实的基础上略微添油加醋罢了,白露对于我来说,的确是个坏女人。她有那么多人的喜爱,众星捧月般耀眼,可我只有一个周海辰,她还无情地抢走了他。
周海辰打完我那一巴掌,我就没见过他了。听说他离家出走了,又听说他去外地打工了,谁又知道呢,可白露还在,我依旧每天在学校里看见她和别的男生谈情说爱,如果周海辰在的话我一定会得意地告诉他,我说的没错。
周海辰就是个傻子,被白露耍得团团转。
赵明月,你也是个傻子。
周海辰回来参加高考了,在一个下着小雨的早上,他风尘仆仆地赶回来,面容有些倦怠。曾经美好的少年,如今身上沾染着凡尘的喧嚣和俗气。
赵明月,好久不见。
周海辰对我说,脚上挂着虚伪的笑容,却还是让我觉得温暖。我忘了他去年给我的那一巴掌,让我脸肿了好几天,可我还记得很多年我和周海辰一起看日落的情景,他跟我说喜欢一个人,一定要把自己变得更好,这样才能配得上而又不辜负。
我变成了更好的赵明月,而周海辰却像一颗转瞬即逝的流星,我抓不住他的尾巴,我害怕他在我的世界永远消失,不留踪迹。
周海辰和白露分了,可他为白露赚钱还债。
我笑周海辰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愚蠢了。
笑着笑着我便哭了,我怎么越活越出息了,我忘了,他那么喜欢白露。
CH.5
周海辰没有考上大学,毕业的那天我们都哭了。他背着行囊准备去更远的地方,我目送他的身影离开我的视线,离开我的世界。
他冲我挥挥手,但是没有转头。
我去了帝都上大学,谈过一段感情,我在他身上找到了周海辰的影子,他们很像,但不是。后来我又找了一个性格和周海辰完全相反的人,张扬前卫,结果依旧是无疾而终。
兜兜转转绕了这么一大圈,我发现我还是没有放弃过周海辰,我还是那样的喜欢他,那样想和他在一起。
母亲在深夜里突然给我打电话,我那时候睡意朦胧,听见这个消息,全身变得冰凉。我买了最近一班的机票,坐在大厅里整个人还没有回过神来。
周海辰死了。
警察说,像是被追债的人失手杀死的。
整个葬礼上我没有见过白露的身影,我为周海辰感到可悲,他值得么。如果给他重新选择的机会,他会不会选择我呢。
谁又知道呢。
我躲在角落里痛哭,这几天流干了我的眼泪。我想起小时候我牵着他的手上学,如果还能回去,多好。就算我被他打死,也绝对不会让他和白露在一起。
因为白露,周海辰的人生全部毁了。那一瞬间,我想把白露揍一顿。可那是周海辰放在心尖上的人,我不能。
周海辰生活清苦,他住在阴暗潮湿的地下车库里,我去看过,家徒四壁,他什么都没有。他每天赚了多少钱会记得很清楚,最后一笔六千元汇入白露的账户时,周海辰用整个青春埋葬了自己。他替白露还完了所有的债务,我开始愈发恨死白露,她凭什么。
有些事情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明白的,周海辰为什么会喜欢白露,白露跟我说,他告诉她,因为她笑起来和赵明月很像。
他走了,这一切翻页了,我也不会再懂了。
我抱着过去我们都爱的书躺在床上,不停地看,不停地哭。
泰戈尔说,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我站在你的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那天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夕阳投下温柔的剪影,周海辰在树上看日落,我在树下看着他,少年穿着白衬衫,一瞥足以惊艳我的时光。
周海辰转过来对着我笑,一切都是那么温暖美好。
“赵明月,你快上来啊!”
诶,周海辰。
CH.6
出了会场,我独自一人开车来到墓地。
我深知我是逃避不了的,再怎么努力忘掉都是徒劳。
周海辰,或许你是这个世界上最残忍的一个人,可你也很厉害,让我惦记了这么多年。
“白露怀孕了,我真的成为一名作家,有了自己的书,我写了我们俩的故事,你会看见的吧……伯父伯母都很想你,白露也很想你,周海辰,我也很想你……”
周海辰,在外面呆的够久了吧,你什么时候才回来呢。
今夜星河灿烂。
周海辰,i miss y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