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流上云间 图|网络
01
席慕蓉说，生命是一条流淌的河，我们都是过河的人。
经历高考也如同是淌过一条河，过河的人前赴后继。河这头的人惶惶不安，河那头的人频频回头。
我这个渡河的人，在时间无涯的荒野中，蓦然回首。高考这条急流，仍然有成千上万人争着喊着挤上那座唯一的独木桥去奔赴一场光明。只是那里面，再无我。
突然就泪如雨下。
我是14年参加高考，那年的夏天尤其热，我们坐在教室里争分夺秒的写着试卷，汗水从额头不断地滴落下来，一下一下的打在试卷上，汗渍迅速晕开，像极了眼泪。
教室里，空气安静的可怕。我们只听见电风扇嗡嗡的声音以及窗外枝头不肯间歇的知了聒噪。
高考的前夕，我什么都没做。只呆呆的看了很久很久的星星。那天晚上的星空美的不像话，星星停留在我的窗前，我坐在窗下，侧仰着头与它们久久对视。
我的心情很复杂，情绪像千军万马在胸腔里奔腾，找不到发泄口。
只是看着看着，就莫名其妙的掉下泪来。
最后，枕着眼泪睡去。
02
高考那天，妈妈一大早就起来给我准备了可口的爱心早餐。还很俗气的用煎蛋和红肠摆了一个笑脸，然后用番茄酱在旁边写上加油两个字。
我背上书包，正准备雄赳赳气昂昂的奔赴我的未来时，我妈一拍脑袋，让我等她一下。她飞奔回房间，不一会，就急慌慌的跑出来，抓着我的手就往外走。
"来，我送你去。"我妈拍拍她的电动车后座，示意我上来。
我听话的坐上去。这时我才看清，她回房间换了一身衣服，那是她年轻的时候最喜欢的一条红裙子。也是我妈这么多年来，唯一的一条红裙子。
小时候，我妈的身材还很苗条，微风轻拂，盛夏的阳光在红裙上游走，宛若红宝石一样散发着灵动的光芒。
我总喜欢拽着她的裙角，紧紧的跟在她后面，看着她做饭，洗衣，扫地，像个陀螺一样不停地为了我们这个小家旋转。
后来，我妈年纪大了，那条红裙被她收到箱底，再也没看她穿过。
如今，这条裙子穿在她身上已经有些不合身了，妈妈这些年身体渐渐发福，紧身的束腰紧紧的勒着妈妈粗壮的腰身。
我看着怪难受的。
"妈，这裙子已经不合身了，你今天怎么会忽然又翻出来穿上？"
我妈低头瞅了瞅身上被撑得变形的红裙，有些手足无措的去理裙身。
"哎，好多年不穿了，人老了，也胖了，穿上怪难为情的。我是想着，红色不是喜庆吗。妈想给你一个好兆头。可我找了老半天，发现我就这么一件红衣服。"妈朝我笑笑。
到了考场，我告别妈妈，我妈帮我理了理被风吹得乱糟糟的头发。"别慌张，好好考。妈在这里等你。"
我点点头，转身走入考场。
走了很远，回头一看，妈妈还站在原地。她的红裙在风中轻轻摇曳，仿佛一面迎风招展的旗帜。
她穿着火红的裙子，在人群中是那么显眼。
03
那次高考，我发挥的并不好。
多少次奔溃的泪眼模糊中，我的眼前总恍惚出现我妈那天穿着红裙子的样子。
我觉得我自己真的很没用，辜负了她对我的爱和期望。
她对我的爱是那么炽热，那么热烈，那么义无反顾。
我无法想象当时穿着小了一号的红裙在六月阳光底下等着我的妈妈是怎样忍受着不适和别人异样的眼光熬过的。
可是她就这样坚持穿了两天，直到我考完最后一门。
考完出来，我于黑压压的人群中，一眼就看见了正焦急寻找我的妈妈。她的红裙已经被汗水浸湿，但妈妈却依然挺直了身体，像一棵屹立不倒的松，固执的在风中等待，巴巴的望着我走来的方向。
我远远的看着她，眼眶突然就湿了。
之前听说过一段话，高考完了，我们就是大人了。可是从来没有一堂课告诉我们如何成为一个大人。
剑未配妥，出门已是江湖。
我的心恍然一空，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已经长大成人了。
长大就意味着离开，我终于开始体会到龙应台所说的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
在父母的呵护下与父母朝夕相处十八年，也许，在今后的日子里，为了理想，为了成长，为了生活。我将要不断地远行，不断与父母告别。
但我知道，不管我走到哪里，经历什么，只要回头，就可以看见我的父母在那个叫做家的地方等着我。就像当年妈妈穿着一身火红火红的裙子，站在考场的六月的树下热烈而固执的守望着我一样。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