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初中,欺负似乎也没有放过他,反而变本加厉的降临在他身上。
初中的学校原本是清朝当官人家的大宅,到如今已然一片破败,巷子口倒是住了好几户当地人家。问过长辈这个事,谁也说不清住户是哪里来的,总之他们就在这里安家了。巷子口的小路满是砂石,一点都不好走,傍晚的时候总能看见他跟一只丧气的狗似从小巷里走出来,严重时还一瘸一拐的,身体和脸常常挂彩。学校的老师似乎也知道事情的原委经过,但却没有人阻止,按他们的话说,事情不是发生在当下的,犯不着自己去多管闲事。那些小混混似乎也拿捏准了老师们的处事风格,上课期间也不敢明目张胆的胡作非为,往往是等到下课钟声一响,就大摇大摆的走到他面前,俯身说了几句,他就跟魂被勾去似的跟着离开了。没人能说他是被强迫的,也没人能吼着让他们离他远一点,谁也不想惹这个麻烦,谁也不觉得他值得可怜。
我好想并不那么同情他,只是有时候看到他满脸伤痕的走回家,伫立在家门口迟迟不敢进去时,我才会莫名的从心底里生出一股疼痛感。毫无来由的恶意和伤害,偏偏降临在他身上,偏偏他不懂得反抗,甚至连躲开或者逃离的勇气和能力都没有。他孤立无助的看向我的每时每刻,我都感觉到有一把刀钻进我的心里,使劲的往最深处挖掘,是要挖出我莫大的决心和勇气吗,是要我勇敢一次站在他面前对那些人说住手吗,还是只是要我轻声轻语的对他父母说一声,帮帮他吧。我恐怕再也没有机会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因为在那件事发生不久之后,他就彻底离开了这座城市。
那天如往常一样,下课钟声响起后,那几个男生从班级的后门溜进来直接走到他面前,低声对他说了句什么,然后就笑着大摇大摆走出去。他没有像平时一样立马的跟在后面走出去,而是唯唯诺诺的站起来,在原地迟疑了很久,才迈开了第一步。他没有直接走出教师门,而是走上讲台,咻的一下站到老师面前。我依旧记得当时最后一堂课是地理课,那个年轻貌美腿长的地理老师,回头看到呆傻的他站在自己面前,亲切对他微笑。当时的我本来挎着书包就要走出教室门口,看到这奇异的一幕,在好奇心的敦促下,我竟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前倾,想要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他的嘴巴张合了好几回,一个字都没有吐出来。我有点扫兴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就挎着书包跟伙伴们回家了。以至于后来的事,我也是听别的同学说的。那天晚上我记得邻居家曾传来闹哄哄争吵的声音,一个大门咣当一响,声音全部被收到了门里。我当时没来的及问的问题,都成为未知。
那天傍晚的学校一片狼藉,几个黑社会的大哥来找小混混们讨债,他唯唯诺诺的跟在后面,被 唆使着去顶撞对方。听说被砍了几刀,不至于致命,但当时鲜血就哗啦啦的流出来了。保安跑过来处理前,黑社会的人还拿着刀要继续砍,路过的一个女老师帮他挡了一刀,听说就砍在腹部上,送去医院的时候那个血迹从校五栋一直淌到校门口的花坛处。如果没有那个女老师为他及时挡了一刀,他现在早就不在了。
第二天,昨晚的砍杀事件就在学校里疯传,即使校方已经下达很多指令控制舆论传播,但事实还是被炒得沸沸扬扬。知情的同学告诉我,他退学了,那几个小混混也被勒令退学了,那个替他挡了一刀的女老师就是咱们的地理老师,也被强制离职,听说为了不然事态变得严重,不得送女老师到正规医院就诊,淌了一地的血却送到了偏远的乡村医院就诊。如果不同意离职的话,就不给转院处理。
我记得当时的我一听完这段话,眼眶突然就红了,心里有千万句话一起涌上心头,却哽住呼吸什么也说不出口。我情绪压抑的满脸通红,抱着昨晚落在课室里的地理书闷着声哭。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到他,也没有见到那个女老师,那些小混混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可是学校里的人,却似乎每天都在上演他们三的戏码,有人挨打,有人拿着鞭条,有人伸手阻拦。我们谁也没有权利去对谁施加暴行,可谁却都成为了受害者。我记得那天学校花坛边没干的血迹,就像一个人渗血的眼泪,流干了伤害也未曾停止。
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