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祸不单行
回到那生活了25年的家,感觉一切既熟悉又陌生,熟悉当中夹杂着各种因分开生活多年而产生的疏远感,但毕竟是最亲的人,总能磨合。
所有的物品拿了出来,就要塞回去,塞不回去的,就成了多余的。
9月5日,如常工作,如常忙碌,但却始终带着一双肿胀的眼睛,还有抑郁的心情。
别人看到的是日常,懂你的人看到的就是异常,再难过也过好每一天。
9月12日晚7:30,如约到球馆打球,不想轻易放弃。
热身不到十分钟就被闺蜜Q拉下场单挑女单,第一局赢了。第二局中局,在接一个后场的高远球时,右脚膝盖没支撑住,往左还是往右扭了大半圈,没站住,崴了,倒了。坐在地上的那一刻,我甚至还有一种骨折的错觉。
闺蜜Q带着内疚冲了过来,而我一边坐在地上,一边按着右边的小腿和膝盖,确认骨头有没有断,就长吁了一口气。谁知道,原来真实的病情与断了骨头没啥差别。
随着之后近两个星期频繁地咨询各个医生,终于确认了我的伤情——前十字韧带断裂+半月板撕裂。
在这么尴尬的处境,我却还要面对手术治疗。反复确认要手术之后,医生把手术时间定在9月23日。
不可否认,在反复确认病情的那段时间,我还真害怕手术,害怕需要别人照顾,害怕给老妈添麻烦,甚至还害怕医生追问谁来签手术同意书,害怕术后的复健,害怕各种后遗症……但再害怕,我还是决定手术,因为我还有我自己的坚持。
再害怕,倔强如我,也没有告诉他和他的家人,我宁愿自己一个人去做手术。
9月23日,从前一天晚上8点开始空腹,直至进入手术室,我已经足足缺水断粮了近20个小时。
下午4点多终于进手术室做术前准备。躺在手术床上,被推过一条长长的走廊,望着天花上那刺眼的灯,我想我只是被灯照得眼睛酸痛才一直流着眼泪,仅此而已。被放置到手术室的一边,麻醉师在上仪器,见我眼角一直流着泪,就轻声问我是不是怕了。
我否认,坚决否认。
可,我是真的怕了,怕什么,不知道,就是怕,就像七年前为了生儿子被推进手术室那样,眼睛就那样一直留着泪水,却没有抽泣,没有声音。
手术是在半麻的状态下进行,分两部分,先是截取两段肌腱并扭成一束,接着就在通过骨节镜把新的肌腱通过钢板固定在原来的地方。虽然联系了相熟的医生,虽然找了这方面的权威,但内心的恐惧却没有减退一丝一毫,眼泪也没停止过。
右脚被打了两种麻药,渐渐感觉那已经不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任凭医生搬来搬去。脱掉眼镜还能从头顶的无影灯看到医生用手术刀刮开皮肤渗出的血,猩红猩红的,但那时右脚的感觉就好比那时的心情,难以言表。
很快,医生就把无影灯推开了,我就再也看到不到手术中的右腿了。
主刀医生一边拿着好像是锤子的东西在切口里敲打着,一边开着玩笑对另一个主刀医生说,“你看!这病人的骨头挺硬的。”
是啊,这人骨头挺硬的。
麻药的作用下,我渐渐睡去了。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两个小时候之后,躺在病房的外面,然后被推回病房,接着就被我那瘦瘦的母亲和护工合力抬着过床,周围没有一个雄性。
麻药退去的过程很痛苦,是我活着以来最痛的经历。
昏睡的我痛醒了,醒了又痛,痛着又睡。反反复复,直到凌晨2点多,麻药彻底退去了,而我却痛得哭了。护士也被我折腾得来来回回,还是没有办法止痛,我哀求着母亲让值班医生过来看看我,“妈,这比生小孩还痛,是从里面痛出来,好像有刀砍入骨头那样痛……”母亲又赶紧去找来值班医生,医生说我已经打了一针吗啡,不能超量打,而我几乎是哭着求医生——我想如果可以,我会跪着去求他。最终,医生还是给我换了一种止痛剂给我打了第二针。而我,也终于能睡上几个小时。
最痛的晚上终于熬过去了,接着就是下床、练习拄拐、抬腿的日子,也是这辈子母亲第三次在病床边上照顾我的日子了。
病痛的日子虽然无聊,但也总有一帮“损友”过来看我。有初中就认识的好友,有多年的旧同事,有“害”我受伤的闺蜜,有刚认识不久的同行,还有高中毕业至今从未见面、得知我手术后专门从深圳赶来看我的老同学,不胜列举。
那个让我感动泪流的深圳老同学见我一直在道谢,他就说了一句,“别人对你好,那还是因为你值得别人对你好。”
原来生命的缝隙,是为了让你看到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