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没有相聚的死党突然从另一个城市跑来找我吃饭,可当我走进饭店包间时便觉得屋子里的气氛有些不对。尽管朋友如往常一般招手示意我坐下,但我仍能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压抑感。
死党说他和女友分了手,心情有些不好。可一向酒量不佳的朋友在喝第四瓶啤酒时还是叹了一口气,他也终于向我吐露了实情。
“你知道吗,其实我们不是分手,而是她出了事故。”
在我聊到最近有关汽车安全的报道时,死党含糊的说道。说完,他舔了舔嘴唇,掏出一根烟点上。他的手有些颤抖,这让他的打火机打了许多遍也没有打着。
“你大概不懂吧,这是什么感觉。”他终于点着了烟,深深的吸了一口,又无奈的吐了出去。烟雾隔在空中,模糊了他的眼,他于是擦了擦眼睛,又接着道:“她走后的这许多时间,我无时无刻都在做有关她的梦。发生过的、没发生过的我都会梦到。
每次在深夜醒来时,在我习惯性的去碰她胳膊所在的位置时,我才发现……我是多喜欢做梦啊,我是多希望现在的这一切都只是梦。”
“多久了呢?”我放下酒杯,不知该如何安慰他。我一向不喜欢打听别人的私生活,死党也不常向我提起他的女友。
“半年了吧。我常常想,如果只是失恋,也许就不会这样痛苦了。”他将剩下的烟狠狠的一口吸完,屏住呼吸将烟蒂掐灭,接着才缓慢的将吸进去的烟慢慢吐出来。可当烟吐到一半时,他的身体却开始颤抖起来——他哭了。
“我现在仍觉得她还活着。”他将脸扭向一边,用手掌擦起泪水。我尴尬的扭头不去看他。
“这么长时间,每天早上,我还是会闻到她的发香。”他抬头看着我,眼神迷离。“我常常觉得自己只要一转头,便可以像往常那样看到她。”他说着扭头向旁边看了看,他的头转得很慢。而当他再次将头转向我时,我发现他的泪水沿着他的下巴流淌,已经打湿了他胸前的衣服。
“你能理解吗。没有了她,这个世界变得如此不真实。”他将手伸给我看,“她曾与我勾指约定这辈子永远在一起。”他伸出他的小指,仿佛上面套着一个指环。“她手指的温度,我们手指相勾的感觉还在这里,可她却不在了。”
我沉默不语,不知如何回答,只好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指。
“我多希望这一切只是梦。那样,我可以突然醒来,发现她还在我身边,发现我们的手指仍然勾在一起……”
“是梦,终有一天会醒的。”我倒了一杯酒,独自一饮而尽。“人生在世,活得不过是个当下。你如此念她,也许有一天梦真的会醒呢?到时,你也许便会发现她没有走,她仍在你身边。”
朋友没有说话,但我看到他空洞的眼中有一道光突然闪了一下。我的话起了作用,朋友终于振作了起来。
“好!来,为了做梦,干杯。”他举起酒杯道。
我又倒满一杯酒,举起杯来道:“为了可以梦醒,干杯!”
接下来的时间,我们又喝了很多酒。多到第二天我甚至想不起自己是如何回家的。
我静静躺在床上,闻到自己身上散发的酒味。记忆中死党的只言片语揉和着宿醉的感觉让我难受得大口喘起了气,我翻过身试图爬起来去厕所呕吐。
“下次,不要再喝这么多了。”
女朋友熟悉的声音在身边响起,我看着她被秀长黑发遮住的脸,笑道:“梦,哪有那么容易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