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下了:劳动节,给自己放个假,明早去钓鱼,却睡不着。
在出门打工的日子里,严重缺少睡眠的我,把吃早餐的时间也用在了鼻鼾轰隆的懒睡上,钓鱼的那天,凌晨2点醒了。那一夜,我早早入睡。藏在暗夜中的大脑,交替映现青幽的群山、阡陌交织的田野、鱼戏春水的波纹、随风摇曳的水草、池边柳树的倒影……浅浅的睡眠,居然是被八哥极婉转的呓语吵醒了。我聆听着月光鸟、斑鸠、山麻雀、白头翁等宿鸟合唱的晨曲,在失眠中等待天亮。
追随墨色、朦胧的飞云出门。车行于葱翠蜿蜒的山道,遥遥看到长春岭水库干了,库底裸露着一滩石头,丧气直闷心头。转道奔赴数十公里外的大沙河。那偏壤遥远的长河,在私家车没普及的年代,常常是岛城钓友们赞美、神往的地方。多年前,我曾蹬车前往钓过一次。太阳刚刚升起,闪耀着金光的大沙河水载着一丛丛水草奔腾入海。正当我失望时,蹲在河边抽烟的钓友发话了:“朋友,别急,现在开闸放水,我问过管闸门的师傅,半小时后关闸,等一会吧。”钓友还告诉我:被水流冲击过的鲫鱼,体力损耗很大,它们一般都会钻进河边的草丛休息,做鱼窝时,要选择在水草多的地方,那样钓上来的鲫鱼又大又肥。以钓会友,萍水相逢,那种感觉就像清澈的河水一样滋润着心田。
这一次,又让我傻眼。昔日水草丰腴、清纯秀美的大沙河,如今已在大兴土木的高速公路旁变得像一位头发凌乱、满脸沧桑的老妪。我趴在钢筋混凝土浇筑的桥栏上往下看,浅浅的河床杂草丛生,污水静静流淌。大沙河被废弃了!
两处落空,心头凄凄;车轮飞奔,再赴龙头水库。那水库是岛城人饮水的一大水源,我想它一定不会干枯。三十多年前,我曾经在龙头水库参加过筑坝劳动。冬日北风凌厉,我用土箕担着黄土来回穿梭在大坝上,浑身热气蒸腾。那年代,干劲来自于政治口号,而非来自金钱的刺激。
车到山腰,龙头水库静静地卧在群山的怀抱中。就像一次失散已久的约会,我站在库坝上,猛吸一口清纯、透心的山风,往事又历历在目。
风急浪高,库坝发出一片拍岸的水花声。我挥舞着钓竿,渔线在风中咝咝呼啸,不也乐乎。白色鹅毛做的鱼漂,在碧波中满眼乱晃。鱼漂突然消失,沉入水底。我提竿,一尾体型修长的银鲴鱼滑过山风,掉在岸边的卵石堆中。银鲴鱼俗名黄姑子,状如银色水果刀,喜游上层水域觅食,耐受力差,出水不久即死亡,味鲜美。
我像吸壁虎一样沿着陡峭的岸边慢慢靠近黄姑子。脱钩后遭受撞击的黄姑子,蹦跳了几下,躺在水边的一颗树根下,奄奄一息。它离自由的水域,就差那么一蹦。
那树根,曾是早春满山遍野吐露彩云一样的杜鹃花,它被水库淹没之后,在时光的浸泡中,变成了一颗形如凤凰的美丽的树根。杜鹃花的树根上缠绕着一根粗粗的渔线,渔线的一头还留着一枚断了的大鱼钩。我想,这根渔线一定隐藏着一个大鱼逃生的故事:大鱼摄食,误入鱼钩。它往深处游去,不慎挂住了树根。大鱼牵着鱼线,在树根上缠绕、挣扎的景象,感动了曾经灿烂的杜鹃,她使大鱼凤凰涅槃、死里逃生……
时近中午,山风送来雨珠乱打。收起钓竿,渔获12尾银亮黄姑子。回得家中,一碟黄姑子醉白酒,品味水鲜;一根鱼线,把玩生灵故事;一只树根,增添书房的自然气息。
休闲半日,乱甩鱼竿,得三件乐事,涂写博文一篇,以记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