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的父母在一场突然暴发的洪水中双双离开人世,撇下她们姐妹三个孤苦无依,那一年红八岁,二妹六岁,三妹四岁。
九十年初,农村很穷,人们多是靠几亩田地过生活。
红的父亲是老三,上有两个哥哥,下有一个兄弟,红的大伯家有两个儿子,二伯家两个儿子,四叔家两个儿子,可在死后的那些天,都没有商量出来谁家儿子给红的父母打幡。
农村有规矩,家里没有儿子的闺女不能给爹娘摔老盆,一定是自己的侄子才行。也就是谁送走了亡人谁就可以得了死者的家产。
红家里穷的一清二白,只有三间破烂不堪的土屋。
眼看着死者一直不能入土为安,红的二伯叫来自己的大儿子,穿上的重孝,腰上系上麻绳,给红的父母送了终。
红的姐妹仨人,自然就要由二伯把她们扶养成人了。
红的大伯假惺惺的对红说:“孩子,以后你二伯家就是你们的家了,要有啥困难就找大伯啊。”
从此以后,红跟妹妹们就住进了二伯的家里。
二伯二伯母种棉花,种庄稼养育着孩子们,尽管生活很差,可红仍然感觉到了家的温暖。
到了该上学的年纪,二伯伯母把孩子们一个个的送到学校。
那一年,红考上了县重点高中,二伯和伯母高兴的同时,也在发愁孩子的学费。红想起来大伯的话,就跑去他家。
大伯学会了做木工的手艺,靠给人家打个柜子木床什么的挣些钱,相比二伯家要富裕好多。
红低着头张口向大伯借钱上学,大伯一幅过来人的样子:“女孩家的,读那么多书有啥用处,你看你的两个哥哥我都不让他们上学了,现在都学着给人家盖房子挣钱了。”
红在大伯家没有借到钱,又去了四叔家,四叔说的比红都苦。
红跑到爹娘的坟头前大哭一场后,跟二伯伯伯母说不想上学了,上学没意思,想在家帮忙种地。
二婶急了:“闺女啊,这是说的啥话啊,要是咱没有考上也就算了,咱能考上就是多好的事啊。”
二伯母从口袋里掏出一把一毛两毛一块两块的票子,高兴的说:“够了够了,我去俺娘家借了点再加咱买棉花的钱,足够了。”
红上高中走了,隔了一年,二伯让自己的两个儿子都停了课。国家政策越来越好了,二伯领着两个儿子做起了买卖来,追着方圆百里地的集市赶。
红两个妹妹的学习成绩在学校里都是前几名,二伯母总是说,家里的男孩子没有女孩子脑子管用,哪个学习好就一定要好好供应。
高考通知书下来的那天,红跟妹妹还有二伯母正在家里晒花生,二伯母捧着通知书,竟比红都要激动,二伯母流着泪说:“这可是咱们村第一个考上北京大学的孩子啊。”
二伯母又慌忙擦擦泪水,要红赶紧去屋里给爹娘报个喜,爹娘的相片一直被二叔摆放在堂屋里。
大伯跟四叔知道了红考上了名牌大学后,一下子扬眉吐气起来了,他们在村子里到处显摆着,逢人便说:“俺侄女考上了北京大学。”
二伯跟两个儿子起早贪黑的挣钱,他们抚摸大红的通知书直喊着:“值得值得。”
大伯来了,对着二伯二伯母说:“你们看,俺家的两个儿子刚娶了媳妇,我手头上也没有钱了,要不就帮趁些红的学费了。”
红坐在旁边没有吭声,二伯说:“够了够了,我们早就给这一天准备着了。”
红低下头,没有人看到她砸落在地上的颗颗泪珠。
红学了临床医学,边打工边上学,学业永远名列前茅。
红的两个妹妹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一个考上了清华,一个考上浙大,她们姐妹成了十里八乡的奇迹。
红学成后没有留在北京,决然回到了家乡,去了市里的医院工作,因为医术精湛,业务熟练,几年后提升为科室主任。
红成了家,有了孩子,红想把两位老人接到市里,给他们买套房子,可是,二伯二伯母死活都不答应,说在农村住惯了,来城里没有归属感。
三十年过去了,红的两个妹妹也都有了自己的家庭,自己的孩子,她们都舍弃了更宽阔的发展空间,一个一个都回到了家乡。
每到星期天,二伯家里是最热闹的一天,三姐妹从车上大包小包的往下提,二伯二伯母接受的也安然,孩子们现在生活好了,她们愿意就让她们买。
那一天,红正给人诊病,门口一个人闪闪躲躲的,躬着个身子,低着头。
等到进门来,原来是大伯,大伯一身脏兮兮的衣服。
红:“大伯,您是找我的吗?”
大伯吱唔半天说:“闺女啊,你的两个哥哥只顾着挣钱,我让他们带我来看病都不愿意,”
原来是看病的,红认真的给大伯检查了身体,又自己掏钱去做了胄镜及其他的一些检查。
红给大伯说要住院输几天液才可以。
红给大伯安排好病房,又赶紧给二伯打电话,告诉二伯,大伯得的可能是胄癌。当查胄镜的时候红的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大伯住院期间,他的两个儿子一直都没有露头。
大伯躺在病床上,看着侄女们给买来的水果,衣服,日常生活用品,他的心里像被万根针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