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的四季如春早有耳闻,但于“盛名之下”亲历当地,仍然有“百闻不如一见”的庆幸。川师大昆明实验学校黎中惠校长以最形象的语言形容这里的气候,她说,车开在云南的马路上,透过车窗,几乎可以看到四季的景色,气候好到就连那些用来支撑树木的木桩都能生根发芽。
当我们来到古滇王国湿地公园,感受到的正是这样的万物催生,风景怡人。那天,我们一行徜徉于滇艺海大码头。湛蓝的天空与纯净的滇池上下照应,浑然一体,一样明净的蓝,一样宁静的美。中间流动的,是飞翔的红嘴鸥,它像纯洁的天使一样,给这美得让人窒息的画面增添了无限动感。
整个码头以仿古建筑群为主,但却有两道最时尚现代的风景线:
入口两边放置着几十尊不同风格而又形态别致的豹子雕塑,堪比任何一座走在时尚前沿的现代城市;
远远就看到湖面上漂浮的竟是荷兰艺术家Florentijn Hofman设计的香港小黄鸭,历经日本大阪、澳洲悉尼、巴西圣保罗等几十个国家和城市,居然飘游到了此地。这款深受孩子喜爱的巨型吹气橡皮鸭,在一旁的小摊位上聚集了一堆迷你版,俨然成了那只硕大的“小黄鸭”繁衍的可爱后代。
沿着轮廓简洁、线条优美的竹制长廊前行,感觉走在苗族的吊脚楼中。脚下踩的是竹子铺成的地面,随着脚步发出一种吱嘎吱嘎的有节奏的乐音,长廊的廊顶也是竹子,整齐地排列组合成一种好看的图案,外表许是涂了一层清漆,在阳光下闪着晶亮的光,与波光粼粼的湖面相映成趣。
与这一组竹廊同样相映成趣的,是那些在湖面上随着微波一漾一漾的仿古战船。它们一字儿排开,转等着游人上船。我们在艄公的指引下,择其一艘上了船,站在甲板远眺,湖天一线,鸥鸟翔集,水雾迷蒙,远山含黛。而此时的阳光却是无比灿烂,照得山头上的别墅恍若海市蜃楼。李老师告诉我们,那些别墅都自带游泳池,因为视线开阔之故,在自家院子的泳池中游泳,感觉就好像在滇池中畅游一样。她的语言富有描述性,说得我们都开始神往起来。
两千多年前,滇池沿岸有过一个古老的王国,司马迁在《史记》中称之为“滇”。然而,就在司马迁将她载入典籍后不久,这个历经了500年辉煌的滇国就销声匿迹了,再没有踪影。滇文化曾经达到鼎盛一时的艺术成就,如区别于中原审美的青铜器等,即使是两千多年后,也再没有复兴过,它长期湮灭于历史尘埃之中,显得神秘而离奇。
白浪逐波天际长,古滇已随烟云去。没想到,我们这次能来到这块神秘而离奇的土地,一路欣赏游历;更没想到,相隔千里的朋友,见面竟倍感亲切。
滇池比想象的大得多,船在浩渺的湖面上行驶,视线开阔了无遮挡,色调纯粹而又明净,让眼睛感到特别舒服。偶尔有几只鸥鸟在眼际一掠而过,心头忽然想起元代白朴的《天净沙
·秋》:
天净沙·秋
元 白朴
孤村落日残霞,轻烟老树寒鸦,一点飞鸿影下。青山绿水,白草红叶黄花。
在这首元曲中,一只孤鸿,在天边晚霞影里远远地飞翔,原本萧瑟寂寥的画面一下子转为明朗清丽,寂寞的秋景由此展现了另一种鲜活的生气。而我们此行虽然是冬季,感受到的却是一派明朗的春意:没有鸥鸟的湖面,海天碧蓝,心底与视线同宽,让人极想高歌一曲;白色鸥鸟在海天间灵动地飞翔,在一片纯蓝中出现几点动感,自有一种韵律美,和谐美好得让人在心底低吟浅唱。——无论鸥鸟出现与否,都好。
可是偏偏又想起了张岱《湖心亭看雪》中的句子:
“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湖上影子,惟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余舟一芥、舟中人两三粒而已。”——又是一个寂寥到极点的场面。
远山让人憧憬,近水温柔缠绵,智者乐山,仁者乐水,明明此时心中没有一点伤感落寞之情,却为何总是联想到那些愁绪满腹的语句?
没有其他原因,只为两个字“意境”:除去伤感落寞,这些文字的作者,都是营造意境的高手,原样挪用过来,还是可以很好地表现此时坐船飘荡于湖面,视觉与心灵的空灵而美好的感受。
在我眼望船窗出神时,李丹瑜和周愿老师正与先生热切地攀谈着,他们满心喜悦地掏出先生著作,欣喜地静候他完成签名,与他合影,一切都沉浸在有缘人千里来相会的喜气里。
时尚小黄鸭的身影不时在远处晃动,出现在视线中的却还有古朴造型的竹廊高高翘起的一角。滇池那一头的西山静静相守,线条圆润饱满,像极了传说中的睡美人。无处不在的红嘴鸥自由戏水,翩然翻飞。一时间,古代与现代,静态与动感,却在此处得到了最好的融合,丝毫没有产生任何违和感。
湿地公园很大,游人到此,可以舟船徐行、古桥垂钓,自有芦花轻舞和溪涧烟雨的景致可以驻足欣赏。此时已近黄昏,我们只好打道回府。未曾想,惊喜还在后头:到了晚餐时间,我们在东道主的推荐下来到当地一家以豆制品久负盛名的酒家时,先生五十年前的学生龚祥元先生,特地带了儿子与孙女前来看望先生和我。让我高兴的是,他一直默默关注着我的公众号每期推文,并把我介绍给了自己的孙女,希望她与我一起好好切磋文字。那是一个漂亮聪明的女孩,虽然一言未发,但我从她的眼睛里读出了丰富的内心。龚先生临别前,深情与先生和我紧紧拥抱,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我和先生与云南的缘份,从滇池和红嘴鸥开始,中途又与鲜花邂逅,最后在师生一面后,长久地留在了记忆里。那份记忆,承载着的,有美景和美食,但更多的,是珍贵的友谊和厚重的情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