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安珀 图/安珀
下午的晴空,一道长长的飞机尾气横贯蓝天。
晴天是发呆的好天气,冬日澄澈的天空中弥散着无与伦比的空旷、纯净与明亮,思绪也飘向了远方。
疫情又开始了反复,无休止的暴发与隔离。生活被“疑似”“确诊”“核酸”这样的词包围着,竟也有一年了。所有关于海滩夕阳、欧洲古堡的梦暂时被埋葬,只有陈年的日记提醒着那时的憧憬与渴望。
疫情下的2020,虽说也走过了国内的一些风景与城市,但好像很少像之前那样认真地记录了,好多转瞬的感动在固化成文字之前就已随风飘散,而我只好站在记忆的风中试图捕捉到一些零散的画面。
九月末的长春,暖湿的空气中还残存着夏日的气息。两个小时的班机,从家乡一路向北,降落在这座北国的春城。
三个月的停留,从初秋到隆冬,从陌生到稔熟,从更像是游客到更像是居民,这座城,我曾漫游其中,在积雪的街道,在拥挤的车厢;在偏僻的郊区,在繁华的城中;在特色的建筑,在热门的景点;在最大的商场,在简陋的小店……不敢说完全读懂了她的情调、风格和灵魂,只觉得自己像一枚不起眼的书签,偶然被命运插入了城市这本巨著的几页,有幸读到了几行片段。
“枫红染秋季,月光落雪地”歌声和着吉他的和弦,轻轻唱出时光的旋律。记得初见时金黄树梢后的蓝天白云像油画一样安静;净月潭的林海还找不到几片落叶;三号线经过伊通河时阳光总是很暖;南湖荡漾着微波,惠风和畅……
可是秋天太短暂,也许那样美好的季节只属于诗歌吧,严寒的冬天才是生活原本的模样。逐渐强劲的寒风吹散了所有温柔的粉饰,传送着来自更遥远时空的凛冽。初雪飘落的那天,这城市走到了秋日的最终章,走进漫长又寂寞的冬天。
初雪落了就再也没化。轻轨的轨道覆盖上一层白色,伊通河的冰层越结越厚,街景是路边被清扫成堆的积雪,冰蓝的天空中只有大烟囱的白烟做成的云雾,长春像是书中的雪国,寒峭且清澈。
长春不算是热门的旅行目的地,大多数游客把这里当做旅程的中转站,停留一两天打卡伪满洲皇宫博物馆、净月潭等城市必游榜单中的前几个较为出名的景点后,便匆匆地赶往下一站。原本以为自己也会以这样的方式认识这座城市,像之前路过的很多个省会城市那样,但有些阴差阳错的,竟成了长期的居留者。
初来乍到时也像游客那样马不停蹄地参观各种博物馆、游览热门景区、打卡网红商场,但很快就逛遍了榜单上推荐的景点,对这座城市的新鲜感也慢慢地褪去了,渐渐的不再像游客而更像是居民了。也许城市的精华是集中在游客喜欢的各种景点上,逛博物馆可以迅速地了解她的过往岁月和历史风云,去4A5A景区可以看到她最美的风景,最繁华的商业街和最特色的商场是拍照打卡的好去处,但这些只能算是浅尝辄止,一个城市的秉性,也只有长期的生活才能真正读懂一些吧。
三号线的轻轨,第一次坐时兴奋地拿着单程票对着要进站的轻轨怎么也拍不够,后来轻轨成了最熟悉的交通工具,进站也再没买过票,扫码、进站成了最熟悉的操作,也渐渐接受了生活本质的雷同,再不同的城市,再遥远的地方,都是一样的充斥着烟火的气息。有时候在公交车上听到本地人的聊天,说着类似去哪里买菜、还有多久到家之类的琐事,或是路过某个小区,看到几户人家亮着灯,会突然有一种感觉——剥去所有那些标签,城市不过是一大群人热爱并生活的地方。
那天去长春站,放弃了更便捷的地铁,选择坐长长的三号线直到它的终点。一个小时的车程,轻轨的路线画出一个大弧形,在很长一段路里车厢内人很少,车窗外也没了高楼和立交桥,站名变成了什么屯,车窗外只剩大烟囱、电缆、工厂和运货的火车,好像在那段路里隐约读到了什么,关于出现在历史地理教科书上的一些曾经遥远而陌生的名词。
一月初的长春,零下二十度的朔风呼啸在冰冻的城市。凌晨的机场,半空中的月已像一抹淡淡的梦痕,灯火渐渐熄了,粉色的黎明和隐现的山峦,是起飞前这城市留下的最后一帧画面。
飞机向西南方向爬升着高度,半空中的长春,像一个好大好大的拼盘整整齐齐的摆在这片黑土地上。薄雾遮挡了视野,我看不清楚她的样子,只依稀记得半空中看到了好多烟囱冒着白烟,像这三个月来在城市的路边经常看到的那样。
等我春天回来的时候,雪国会变成春城吗?
那么,春天再会。
2021年1月16日
于故乡的小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