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还是等到了日出的。我蜷缩在一团,揉了揉眼。在钟楼的最上层,终于还是恢复了平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我必须再回忆一下昨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昨天的开始是买了一张慢车的车票去爱丁堡。那趟慢车在到达爱丁堡前,在一座叫做纽格兰镇的小车站停了下来。那是一座看似人气并不旺盛的车站,甚至我都不记得火车的时刻表上有这么一个停靠站点。出于好奇,我还是踏上了这个月台,毕竟每天都会有一列火车准点的在这里停靠,晚几天到达目的地也不是什么大事。
下车的只有我一个人。很快,那趟慢车就离开我继续往爱丁堡的地方前行了。
月台上空无一人,包括整个火车站都是如此。从火车站出来就是整个街区,四周被绿色的大树组成的森林环抱。一边是邮局、医院,另一边有几家餐厅和一座高约5层楼的钟楼。而火车站就在它们的中间。街区的道路异常的整洁,可奇怪的是,无论是街道上,还是邮局、医院甚至餐厅都空无一人。即使人口稀少,也不应该如此吧。难道,整个城市的人不约而同的一起都外出了吗?还是这原本就是一座被废弃的小镇?
独子在一座小镇游荡,仿佛一个和团队走失的幽灵。我爬上了最高的那个钟楼,看着太阳远远降落在森林的一端,伴随着夜幕降临。
很快就听到了一阵悉悉簌簌的声音,从森林的各个方向,一群群的猫集聚到了这个无人小镇。让人奇怪的,一旦进入到这座小镇,原本爬行的猫开始学着像人一样直立的行走起来。他们打着招呼,说着人类的语言交谈。小镇的那些建筑内的灯也被无序的点亮。那些如同人类的猫,各有分工,有些去了邮局,敲打邮戳的声音不断的传出窗外,一个个被打包好的包裹被它们从里面送了出来,被发往其它地方。白天还空无一人的餐厅也开始了一天的忙碌,不断的有其它的猫进进出出,清晰的听到了酒杯相碰的声音。
只见猫越来越多,依靠他们独特的视力,即使街道上没有灯它们也能如同白昼般的注视远方。就这样一双双眼睛如此幽火般的在黑色的街道上飘过。
这是一座猫城。
我开始害怕,我害怕被他们独特的目光照到,在这里我如同另类般的存在。我在钟楼的屋顶,期待的黑夜赶快过去。
终于还是等到了日出的。我蜷缩在一团,揉了揉眼。在钟楼的最上层,恢复了昨天的平静。
我从钟楼上下来的时候,和我昨天来时一样。我去了月台,很快一辆去爱丁堡的慢车准时停靠在了月台,没有人下车,车上的所有人也看不到有下车的欲望。究竟这里是什么情况?会不会藏有什么特别的秘密?还是这里本身就是一座具有魔法的小镇?既然每天都有火车准时的停留,不妨我再停留一晚。就这样在钟楼的屋顶,等待猫儿们的再一次到来。
夜幕拉开。
“你有没有闻到人类的气味?”一只虎皮猫说道。
“我昨天就闻到了,还以为是哪只猫带来了人气的气味。没想到今天这股气味越来越浓烈了,看来真的是有人类到了这里。”另一只黑色的猫回答到。
“这可不是一件好事!我们必须找到它!”。
很快,越来越多的猫聚到了一起。
“快点,找到那个人类,我们必须在今天晚上找到它。”虎皮发出了指令,所有的健壮的猫就纷纷从肉垫中伸出了锋利的爪子,猫儿们回归成了原来四肢爬行的模样。仿佛那是一种临战状态,猫爪如剑影。
他们是要找到我。
“找到它!”“找到它!”“找到它!”“找到它!”... ...
只见越来越多的猫到了钟楼下,“气味就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它一定是在上面”。
猫儿们从四周开始往钟楼上爬,成百上千只。爪子摩擦石壁的声音尖锐无比,仿佛一种刀割般的仪式,等待着血淋淋的降临。我,就是他们眼中另一种形态上的鲜鱼。
我把身体藏到了一座年久失修的壁炉里,四壁冰冷,如同一口冷棺。很快,一只只的猫从爬到了钟楼顶,一只只的从壁炉边走过,他们像狗一样将鼻子紧贴地面,跟随着气味,猫尖锐的爪子摩擦地面的声音更是清晰了。
终于那只虎皮将鼻子探进了壁炉内,我不断的缩小自己的身体,这样可以腾出更多的空间来保持我和他的距离,如果可能,我甚至愿意将整个身体嵌入到墙壁之中。直到他鼻子和我的鼻子只差了1厘米。我清晰的闻到了他鼻尖上的味道,那股浓浓的鱼腥味,让人呕吐。我感受到了他胡须不断颤抖而引起的气流波动,从那双如同幽灵般的绿色眼睛以及胀满整个眼睛的黑色瞳孔,甚至我在他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
“它在哪里?找到了没有,我们要找到它!”虎皮继续发号施令般的说道。感觉到他已经快失去耐心了。他退了出去,就好像没有看到我一样。
“找到它!”“找到它!”“找到它!”“找到它!”... ...猫儿们不断的附和着。我则躲在壁炉里,就这样再一次等到了日出的来临。
猫儿们已经离开了。我从壁炉里爬了出来,稍稍活动了一下麻木的关节,赶紧往火车站跑去。我再也不愿意在这个猫城多呆一天。今天必须离开。
火车准时的从远方出现,可是这次它没有做任何停留,几乎不减速的从车站通过。我拼命的招手,喊叫着,奢望它能够和前几天一样停下来,我看的清楚乘坐那趟火车里的人脸,和昨天一样,无论我如何喊叫他们看都不看我一眼,这样的喊叫连激起他们一点好奇的欲望也没有,就好像我完全是不存在的一样。
就好像我完全是不存在的一样!那只虎皮绝对不可能在那么近的距离看不见我,也觉得不可能在那么近的距离闻不到我的气味,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发现不了我的存在,除非,我根本就是不存在的。
当我下了火车的那刻,我就已经不存在了。那是一趟单行的列车,下车了,就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到出发的那个世界了。属于我的就只有这座空无一人的猫城,和每天都会经过但是不会停留的那趟慢车。
(致谢《猫城》、《1Q8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