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伦抱着姐姐的骨灰盒,护送里面的灵魂到了离天最近的地方——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天桥。
天桥下是一群嘴巴周围被不同程度腐蚀了的猫,说是猫,它们的行为更像老鼠,它们是啃食死人的魂魄为生的。很多死后没有被护送到此处的人,魂魄会自己往天桥上飘去,这在几十年前没什么问题。
但是现在,因为有了这群猫,人死后都是需要活人护送的。没人护送的孤魂野鬼的魂魄,会在飘往天桥的路上被魂猫啃食得不成人形。
天桥的路灯,是释放被护送魂魄最恰当的位置,因为某种原因魂猫不会靠近路灯和路灯底下周围的地方。到天桥的路灯以后,艾伦看了一下桥下的魂猫,到处都是,路灯正下放却空出了一圈特别干净。
他看了一眼夕阳,觉得路灯被夕阳照成了两个。打开骨灰盒,他看到了姐姐的魂魄。姐姐没有翅膀,也没有光环。她绑着小时候喜欢玩的气球往上飘。对着艾伦一直笑。
这时候艾伦才注意到一直刮的风,姐姐的骨灰被风卷起,在夕阳下金光闪闪,往姐姐魂魄去的地方飘去。
桥下的魂猫躁动起来,有一只瘦小的魂猫在混乱中被挤到了路灯下,不知道它是本来就很虚弱还是因为路灯的力量。它半睡半醒地在那块空荡荡的圆形区域摇摆着头,一缕阳光照到了它被腐蚀的嘴角露出的牙齿。它慢慢开始蒸发。人们说这个路灯是佛祖的灯芯。也有人说是上帝的挂坠。人们恨死魂猫了,却怎么除不了,人们连它们是怎么来的都不知道。这时候护送亲人的人们看着这只魂猫是不觉得可怜的。像看着旧世界的被车压死的老鼠,他们只觉得恶心。
猫群恐惧地看着这只不幸的魂猫,一个角落,一只小猫带着同情目光看着它。这只小猫,和其它魂猫一样,没有自己的名字。它并不是一出生就在这里,它知道穿过那个很多人影的街道就能回到以前的世界。可是,那地方和灯下一样,对魂猫是危险的地方。它一开始也不吃魂魄,直到有一天实在饿得受不了了,但它的嘴巴没怎么被腐蚀。
它穿过争夺野鬼的猫群,走到了那条街道旁。它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一只老魂猫刚好准备逃离。避开所有人影就好了,老猫这样说。老猫告诉它这里除了魂魄没有其它的食物,要活下去必须吃魂魄。魂魄对魂猫的体表有腐蚀性。所以吃起来会很痛苦。
有的没的说了一堆以后,老猫冲进了有来来往往的人影的街道。
这次,小魂猫也准备赌上性命逃离这里。它好几次企图逃离,却下不了决心。那些来来往往的人影,每一个都让它感觉到害怕。那是活着的人的魂魄,充满着各种欲望,腐蚀性比鬼魂强很多,根本不能触碰。他们像是在人世的某条街道来回走着,手里像是拿着东西,有的小跑,有的散步,没有一点规律。
有一次,它也像这次一样厌倦了啃食鬼魂的生活,那次有另一只企图逃跑的魂猫,刚出去整个身体就撞上一个突然反向奔跑的人影,直接蒸发。
不管怎么样,它这次决意要逃,它再也受不了吃鬼魂时的痛苦。
太阳彻底落下去的那一刻,小魂猫冲了出去,一开始它在影子间自如地穿梭,后来可能是因为人流量大了,之前像峡谷一样的间隙慢慢变得像墙缝,它的尾巴碰到了人影,它痛得惨叫了一声。
穿过街道到另一头时,它已经像被蚕食的魂魄一样了。那里,是人世。它闻到了花的清香,踩到了柔软的青草。不远处有炊烟升起的小屋。它轻悄悄地爬了过去,快到小屋外的灯下时,它本能地退了两步,然后试探地往前走了两步,很温暖,一点也不痛。它慢慢在白炽灯下躺下,闭上了眼睛。
它的又一条生命结束了。下一条生命到来以后,它身上的伤口都愈合了。不再必须以鬼魂为食以后,它成了普通的猫。
"艾伦,你看,我们家跑来一只猫!"妈妈打开门拿扫把的时候看到了躺在门口的猫。
"真的?!姐姐,快过来看,有一只很可爱的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