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8-27

      作者:安子


       我家有五口人。我爸、我妈、我弟、我姐加上我。但这是几年前的算法,现在我姐已经出嫁且为人母了。按中国的传统,她已经不算这个家的人了。俗话不是有泼出去的水,嫁出的女。可我还是要把她写上,不写上熟悉我的人说这不真实,跟你抬杠理论,我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和人抬杠,而比抬扛更忍受不了的就是抬扛还抬输了。其实更深层次的原因是怕给我姐看到,看到我已把她从这个家剔除在外,非揍扁我不可。

        在这个家中,我爸是四十年代出生的,我妈是五十年代生人。我姐、我、我弟是顺着年代出生的,我姐是六十年代出生的,我是七十年代出生的,我弟是八十年代出生的。你们可能会说:你真会扯,你妈和你年龄相差那么小,你姐和你弟又相差那么大。这其实是大家的心理作用,就好像商店的商品标价一样,标出来是99元8角,你买了,别人问起,你会说几十块钱,别人肯定以为四五十块钱。假如你看见同样的物品标价100元3角,你心里就会嘀咕,这么贵。其实仔细算算也就相差5毛钱,我想任何商家也不会干这样的蠢事。其实我家人的年龄也是这样,我妈是50年代初出生的,我姐和我弟是年代的一末一头出生的,这么一算,你就不会感到奇怪了吧。

       我们家人因为在各个时代出生,也就多多少少沾了各个时代的特色。四十年代出生的人血气充天;五十年代出生的人吐气扬眉;六十年代出生的人激情似火;八十年代出生的人叛逆十足;七十年代出生的人呢,界于六十年代和八十年代人之间,叛逆不够激情不足,还时不时有点犹豫,这当然说的是我。


父 亲

       先从我爸说起,没别的原因,因为他是一家之主。

       我爸是日本投降那年出生的,在家族中是第一个出生的孩子。我爸出生时,屁股给接生婆打了一巴掌就大哭不止,一连三天不息,也许是因为受到赶走日本人的鼓舞。家里人请了个大夫来看看,其实就是村中的一个半仙,一进门见了我爸就显出一脸惊讶的表情,口中叫到:啊!天人!我爷爷奶奶听到这句话都愣在那里,不知道什么意思。再要细问下去,这半仙只露出一脸神秘笑容,吐出一句天机不可泄漏的话来。然后便弄了一些虫子草根之类乱七八糟的东西给我爸服了下去。我爸停止了哭泣,家人很是高兴,留半仙吃了饭且多给了钱。不是因为治好了我爸的病,而是那一句“天人”的惊叹,使我那做梦都想祖坟冒青烟的爷爷确信这个孩子定能给家族带来荣誉。但后面的发展并没有像预想的那样,我爸最后成了一位标准的中国农民。所以说拍马屁在什么时代都很吃香,而且不会失传并且无师自通,只要有嘴有耳朵在就有生存的土壤。

       正像那半仙说的那样,我爸小时候聪明过人,从小就显示出天才的迹象。我爸二岁记事,三岁就能背诵唐诗百首,五岁进学堂学习,上课时鼓动别的孩子玩时被老师逮到,别的孩子都等着老师打手心,我爸却能将所学课文倒背如流,同时我爸力气极大,经常将三四个高年级的孩子掀翻在地。

       我爸六岁的时候遇上一个游方四海的和尚,这个主可是个高人,手里一根百十来斤的铁扁担常年不离手,见我爸力量极大就想让我爸跟着他学功夫。六岁的我爸说你有什么本事来教我,三四个小孩可都打不过我的。和尚说你要是能将这根扁担扛起来,你就不用学了,我爸哪里信这句话,自己在家也不是没有拿过扁担。我爸煞有介事的去试,却怎么也搬不起来,我爸心服口服,从此跟着老和尚学武。我爸也从这件事总结出一句话,并且经常用这句话教导我们:想让人佩服,得先给人一个下马威。但好景不长,忽然来了一群持枪荷弹破四旧的民兵,押着和尚就走,我爸拽着老和尚身衣襟急眼的说,师傅你怎么不拿功夫跟他们打啊!老和尚看了一眼我爸,叹了口气说:你还是好好上学吧,功夫再好再高也快不过枪子啊!这一句话将我爸一下子打懵了,在他的脑中功夫就是刀枪不入,天下无敌的。我爸没了学武的兴致,回去上他的学了。

       那个时代各种荒唐的事情总是一件接着一件,不久以后,进行土改,我爷爷家中的十几亩田全部给分了,加上发生灾荒,上了一年学的我爸不得不撮学回家放牛。后来又因国家荒唐的事一件接着一件发生,所以再也没能上学。如果我爸能一直在学武或正常读书,他很有可能成为一代武林大侠或文化泰斗了,那我现在也是出生武林世家或书香门第了。可惜!

       以上可都是真实的,如果不真实也是我爸骗我。

       后来我看了一些老影片,这内容怎么好像和海灯法师的一些经历有点相似,是不是我爸将海灯法师的经历放到自己身上了,也难怪,哪叫那个时代电视只有一两个台,节目中只有这么个和尚比较会炒作,不像现在连小猫小狗在镜头前也会秀两把。可能我爸不经意间就将别人的经历放到自己的身上了。

       我爸经常把这事那在嘴边讲,开始的时候我们很是能认真的听,像是在听评书,而且不比袁阔成的三国演义差,但听多了我们也腻歪,总感觉我爸在逗我们玩。但我真的见过我爸一甩手,以五十多岁的年龄将一个小青年甩出十几米远,那小子爬起来还不知怎么回事,左顾右盼,以为有人在一旁扯了他呢。

       我爸十四五岁时国家发生荒灾,家人相继离世,后来乞讨到了现在这个地方,安家落户了。十九岁时我爸进了村办厂当了一名采石采矿工人,干了十来年,国家改革开放村办集体企业停办了,我爸不愿就这么回家当一名农民,开始贩运黄豆,可第一车就在路上翻了,最后只能空车回家;后来又办了个小化肥厂,产品刚出来就给人骗了,最后在我妈忧愤的眼光中老实的在家做田了,说这些时话时,我爸总是会叹口气,我对我爸说后悔了吧,要是当初坚持下来,你现在可能是一位富翁了,也用不着啃泥巴了。我爸听了这些总是乐呵呵的说有点后悔,要是当初坚持下来可能生活比现在好了,或者当初进国有企业和事业单位的话,现在也已退休在家,每天提个鸟笼到处晃晃,不像现在还要死撑着干农活。说到这里,我总要借口跑开,无地自容啊,养儿为防老,可我这个为人儿子的大男子连自己都难养活,还时不时去啃老,不是不勤奋,不是不努力,可我只是一凡人,每天到点上班到点下班,可工资只有那么点,老板不多给啊。这好像给自己没本事找理由,是啊我是一个平凡人,只能像中国多数人一样生活在GTP水平以下,日子难过啊!

       其实我爸最后悔的不是他有没有坚持在城市里打拼或当一个有着铁饭碗的工人,而是没有文化。所以在我们兄弟姐妹的学业上,他是时刻拿着棒子盯着我们,终于使我们几个子女都考上了职业学校,变成城市人;这一段时间内是他最自豪的事;但随后我们几个全部下岗,工作没有了,田也做不成了,只能在城市游荡,我爸见了只有唉叹的份。

       在我们的印象中,我爸脾气暴躁,但刚正不阿,但又爱吹牛,被左邻右舍起了个大吹的外号。小时候我们姐弟三个最怕我父亲,他叫我们跪着,我们不敢站着。特别是每天中晚两顿酒之后,我们更是小腿肚了发抖,生怕哪里不对,被揍一顿。但我姐被揍的次数最少,一是她是女孩,二是他是家中老大,当她来到这个世上时,初为人母人父当然当作宝贝来对待,当下面的孩子一个接一个生出来后,父母对孩子可就没那么认真了,所以现在的独生子女没有一个不是溺爱的。

        我爸除了喝酒,每天几包烟是少不了的,受经济限制,烟酒都是低档的,但这笔开销在我们这种家庭也是不小的。我妈经常因这事起争执,我妈常说我爸,你把一幢小楼房都给喝了抽了,以后分家你就带着空酒瓶和烟屁股走就行了。我爸呢就经常用一个故事来反驳我妈:说的是一对老夫妻,老头每天都抽烟喝酒,老太婆说,你把烟酒的钱存起来,我们都可以盖一座新房子了,老头就不抽烟喝酒了,但年底一算,钱还是一样没有多起来!说笑归说笑,我爸的烟酒从来没有断过的!有时我爸偶尔没有喝酒,我妈就会问,家里没酒了吗,叫谁(我和我弟)打酒去!

       我父亲身体很壮实,这是他在村办采矿企业时锻炼出来的。我爸刚进厂时身体廋弱,面色干黄,常受人欺负。刚好厂里有一个车间主任会些武术,平时喜欢鼓弄杠铃、石锁等东西,一帮子人没事便武枪弄棒的,我爸就跟在后面耍耍,半年下来,我爸的肌肉见风似的就鼓起来了,二百斤的矿石不费力气的就能扔上矿车,从此再也没人敢欺负他了。

        以小见大,国家也是如此,有实力别人才不敢欺负你!

       我爸在工厂很努力,一步一步从工人干到生产厂长,我爸说,上面多次到家里调查,想让他进一步提干,但最终因为没有文化而无疾而终。说这些时,他对我们兄弟俩对工作时的态度很是不满。他说他那时,别人说他干不动,说他不行时,他气的要哭,后面拼命也要努力干好;哪像我,别人说我不行,那就不行吧,我就默黙地接受人批评,哪叫我吃别人的饭就得受别人的管呢。我弟弟更甚,一遇上别人让他干比较重的活,就马上嚷嚷,我不会,我干不动。你要再说一句,他马上掉头就说拜拜!我爸看不贯我们的行为,但也没有办法,他也不能一辈子跟在我们后面。

       我爸在工厂经过锻炼,自信心就大增,一帮子年轻人血气方刚,没事就手心发痒,没事便跑到大街上闲逛,看见不顺眼的就干上一杖。后来我弟青春期经常惹事,我爸便非常恨,我妈一旁插话说,还不是遗传的,跟你年轻时一个样。我爸便会反驳说,我那时是正经的功夫,他是什么,小混混!

       有次我问我爸为什么喜欢武术,我爸说,他小时候没有电视、没有电脑,连收音机都没有,经常听说书人说一些传奇故事,对那些侠客很是向往,说那些人都是奇才,要是能学点皮毛,走到哪里也不受欺负,要是能学到神行太保的功夫,走路也不会累,我问我爸为什么要学神行太保,我爸说因为那时到哪里都是走路的。

       三年天灾人祸(那不是天灾)时期,我爸十五六岁,穿着短裤汗衫逃荒到现的地方,就是用腿走了三百多里路来着。

       那时我爸晚饭小酒一咪,就开始讲他的故事,印象最深的有几个。 一个是讲的一老头带一家三口人在闹市卖艺,饭点到饭馆吃饭,要的是大饼,吃完后,伙计说一共三斤大饼,老头说,你吓说,我们三人加在一起也没有三斤,不然你称一下,看我们有多重。伙计拿秤一称,三人总共才四两,只好不要钱了。

       另一个是讲的一个人功夫很高,桌子上放上一个用席子卷成的圆筒,那人一跃便从圆筒中穿了过去,圆筒纹丝不动。

       还有一个是讲一穷人家爷三个帮地主家干活,年底地主说活干的不好,不给工钱。爷三个就说钱可以不给,但走前必须让我们把酒喝好喝够。地主答应了,准备了酒和一盘花生。当爷三个喝了三斤酒时,爷三人中的小儿子这时拈起一颗花整粒吃了下去,爷三个中的老头发火了说,你这个家伙,才喝一斤酒就吃了一粒花生,你没看见我半粒还没吃完吗,照你这样吃下去,还有没有下酒菜了。地主听了,马上说,给工钱,请不要喝了。

       我不知道最后一个故事跟功夫有什么关系,看来我爸是又喝多了。

       我对武术着述,是因为少林寺热播,小学时还跟老师学了一段时间,多年以后跟同时学的另一个同学一见面都是师兄弟相称!但我要学武的兴趣主要是青春期经常会为不敢表白的女生决斗;我弟也很喜欢武术,但我弟对我为女生决斗的做法很是藐视,说决斗这不是呆子吗!他们打架都是一窝上,打不赢就跑,所以我弟喜欢武术是因为打人时顺手,被打时能逃得快。我们兄弟俩争执起来时,我总是抛出,你们这些小子,都是看古惑仔片子看多了,学着在外面吓混。可我弟总是反驳,我们跟影片学,是他们根据我们的故事拍的,应该是跟我们学的。这当口,我爸总是站出来喝责我们,看看你们俩,长的麻杆一样,二两劲都没有,还在这儿吵,滚一边去,然后我爸一声叹息。我们兄弟俩见状马上就溜之大吉,我们知道他又要讲他的评书了。

       这评书就我们家族的荣光史。我们家族太爷爷是一个捕快,年轻时和人打架,一个人对付十三个人,这十三个人不是死就是伤,后来别人给他起了个“十三刀”的外号,但不知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他已经成了家族史上的一代传说了,有时我们回老家时,我爸经常还指着一个坟头给我们看,说那就是老太祖的坟。

       我大伯曾是个码头搬运工,八百斤的鱼桶,两个人从船上抬上岸,一干就是一天,中午两人还喝了三斤山芋干白酒,下午还不影响干活。这段经历,我不知道我爸是想说我大伯力气大呢还是想说他能喝酒。但大伯我是见过的,他只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怎么都不能和一个大力士联系在一起。我爸说这到这里总是叹着气,说怎么生得你们,就是我年轻的时候,几百斤的大石头也是一抱就起来了。

       我爸很后悔自己没有上学,没有文化。他常挂在嘴边的话是:我要是小学毕业,也不会成现在这个样子,天天在家啃泥巴!

       我们听了总要拿一些历史经历和他理论。知识分子不也被批斗吗,而且就在你那个年代,都搞得死去活来的,而且一有变化(政府)倒霉的都是知识分子,秦朝不是有个焚书坑儒,清朝有个文字狱、毛朝有个臭老九吗!

       我爸就会说,那都是知识分子自己斗自己,我们老百姓哪有那个能力,能想出那样的花花玩艺儿,再说了,他们被斗了,还可以大喊大叫,可我们农民只能天天脸朝黄土背朝天,一遇到天灾人祸,拿个碗到处乞讨能活下命就不错了!要是再来一个“亩产万斤”咱只能饿死在荒野地,有几个壮着胆子抢了几袋粮食,便被叫做刁民、暴民,不管三七二十一,派上一帮人围起来赶尽杀绝。如果是知识分子死了,就满耳的文化损失、思想的倒退的论调。

       听了这些话,我有些崇拜地看我爸了,他要是有文化,还真不一定就成为一位大思想家呢!

       我爸从小把我们管得比较严,可我们兄弟俩性格却一点都不相同,甚至有天壤之别。我平时沉黙寡言,回到家就往房里一钻,喊我吃饭时才出来,用他们的话就是三棍打不出一屁来的人。我弟则到处乱窜,三天见不到一个人影。

       我爸常讲我,你能不能多讲些话,别人也不会把你舌头割掉。我弟这时就会在旁帮腔,看看他一进家就像老母鸡孵蛋,就是老母鸡都比他强,还时不时下窝吃食。听到我弟在说,我就反驳:你好!你一声不响就跑没影了,连个招呼也不打一个,你比我家的鸭还疯,一会儿溜到这,一会儿窜到那!不一会儿,半个村子都能听到我们兄弟俩的声音。每到这时,我爸便在一旁怒吼道:住嘴!你们听着以后都得学我们家的鹅一样,走前都给我“嘎嘎”叫两声。现在想起来,我们在家的地位和家里的鸡、鸭、鹅没什么区别。

       我爸脾气暴燥,我们一做错事,他肯定上来干我们一顿。但我打的肯定多些,我脾气很犟,他打我,我就站着那给他打,直到他打得不忍心下手了,我弟弟可不是,一见我爸脚一动,便头一扭,跑得没影了。但也不是每次都能跑掉,有时我爸就装着没事,笑嘻嘻地走过来,一把抓住,狠揍一顿。但我们是要长大的,当我们长的和他一般高或比他还高时,他也不好意思动手了,这时他就用话语教训我们,可这并不像武力那样有效,我们听多了也要顶嘴。

       这在我姐弟三人的穿着上最为明显。我姐90年代初上职业学校时为了赶时髦,买了一条牛仔喇叭裤,在那个年代特别是农村是件特别出格的事,回家的路上行人都盯着我姐看,我姐甚是得意,到家后,我爸眼睛都绿了,脸发青,嘴发紫,手直哆嗦,半天才吼出一句:滚!我丢不起这个人。我姐眼泪汪汪地跑了出去,一个月都没敢回家。后来我记忆中,我姐结婚前再也没穿过什么超前的衣服了。我姐结婚后,什么超短裙之类的时尚衣服也经常穿着回家,我爸这时只是多看几眼,不着调地说着别的事。我有时问我爸,你怎么不管了。我爸说,她都有自己的家了,有自己的主见,我管她干吗!再管不成老古董了。

        我也时尚过,我上职业学校时时男生都流行披肩长发。当我顶着一头长回到家时,我爸眼都直了,天天跟在我后面,不停地很诚心得跟我说,二小子,你能不能给我剪了,怎么看怎么像贼头,我熬了三天,还是很痛惜地给理了,不然我爸肯定天天跟在我后面唠叨。

        我这种做法,我弟当然不屑一顾。我弟上学时染了一黄头发。在家里,我爸怎么看怎么别扭,就说,小子能不能不染成黄色啊!我弟也不出声,第二天再回家时,变了样,他还真听话,黄头发是没有了,可给染成七色的了,还美名其日,彩虹头。我爸见了也只能叹叹气。

       小时候我们很怕我爸,只要我爸眼一瞪,我腿肚子就打颤,就怕他打我一顿,但后来想想,也不记得哪次打过我们了。只有一次,我和弟弟爬上一棵树上玩,刚好我爸经过,他笑嘻嘻地走到树下,招呼我们下来,我当时心里还想,我爸今天咋怎么好,没有朝我们发火,当我们一下到树下,就被我爸一顿暴揍并罚跪。当我们成年后,我爸说最后悔那次打我们了。但我只记得,我和弟弟在三伏天里,在家门前的土场上跪了半天,我爸怎么打我倒是不怎么记得了,看来我爸打我打轻了。我爸说那时村里刚好有个孩子爬树摔死了,打我们就是要让我们记住以后不能爬树。

       我青春期或者说十八九岁时,认为自己上了一点学,总觉得自已了不起,觉得我爸没用,见我爸多说时我就呛嘴。后来随着年龄的长大,越觉得我爸了不起。

       一次我在外地上学回家,看家中有很多礼品,我问我妈家里来亲戚了,我妈说,你爸给一个在大医院都没治好病的人把病给冶好了,别人送来的,我当时很是惊讶。后来了解,我爸在采矿采石厂时,跟附近一个庙里的和尚学的,那和尚在庙周边种有几百种药材,我爸没事就往那跑,也认识了几十种药材用法。从那次给人治病后,有人就经常找来,我爸就常给人看一看,有冶好的,也有没效果的。我爸说,中医就是经验方,对上症就能冶好。

       有时我爸对中药的作用也抱着存疑的心态,有时就讲个小故事半开玩笑调侃一下。说的是,从前有两个小鬼常到人间和一个人喝酒,时间一长,那人没钱买酒了。小鬼说,我们有办法,我们晚上找一个人把他打一顿,到时,他来找你,你就随便找一些花花草草给他吃了,我们就不再打他,如果他不来,我们就继续揍他,直到他来找你,这样我们就有钱买酒喝了。

        另一次在学校跟人学吹笛了,回家吹给家人听,想显摆一下,我爸在一旁,拿过笛子自已吹了起来,我不敢相信粗手粗脚的父亲还会这一手,又把我惊了一次。后来惊讶一次一次的发生,比如记忆力极好,三十年未见面的人,见面就能喊出别人名子来,从来不做饭的他能做一手好菜,对炸药暴破极其精通,会摆长江无动力帆船,且能八面来风都可行船,会武术,会下棋,会捉鱼、会种菜、会耕田。想想我爸真是一个万能者,我和我爸比就是一个垃圾,真的白上了几年学。

       我爸很少说男女感情的事,这也是中国家庭的传统,但我们一过二十岁便天天跟在我们后面催婚,反正把恋爱这一过程都省略了。

       我爸年轻时在工厂上班住宿舍,一天晚上停电,一个女人摸了进来,往我爸被窝钻,我爸吓得敖敖直叫,爬起来拿出手电筒一照,原来是一个喝醉了酒的女子走错了房间,躺下就不醒了。我爸只好站在房外待了一夜。这段当然是从别人嘴里听说的。我爸死活也不会说的。用他的话说,怕教坏我们。也无论我们是孩子或白胡子老头,反正在父母眼中,你永远是个长不大孩子。

        成年后,我们有时拿这个问题问我爸,你就这样在外面呆着!多亏啊!幸好不是冬天,要是十冬腊月,你还不成了冰糖葫芦了。我爸说这已经是最好的了,不这样,到时候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啊!我说,要是我,我就睡我的,谁说就让谁说去。我弟在一旁插嘴到:要是我,就一脚将她踢出去,还不知道什么目的呢,要不然给钱也行。我爸听这我弟这么说,很是生气,朝我弟吼到:你小子就知道钱!我弟也不示弱,反驳道:你们那代人都是为了别人的话而活者。我很赞同这句话,他那辈子人谁又不是为了别人的嘴而活着呢!

        那现在又为了什么而活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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