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上帝像姑姑一样让人欢笑,给人打气,爱别人,自己却总是伤痕累累,完全不擅打扮,傻到透顶。如果上帝就像姑姑那样,我倒愿意信仰他。”
————《被嫌弃的松子的一生》
什么是爱?是《伤心咖啡馆之歌》中艾米莉娅小姐为爱而战、为爱而死的悲凉?还是《茶花女》中玛格丽特为爱而放手、无怨无悔的退让?爱是一个人的本能,不只是爱情。还有一种爱是用一颗“纯粹善良”的心去对待、接受甚至包容这个世界,这种爱没有颜色,它透明犹如一个水晶气泡,旁人看到它晶莹剔透,然而在一瞬间便消散,脆弱不堪。爱一个人,原是爱到七分就够了,还有三分要留着爱自己。可是有这种爱的人,他们的爱是一个黑洞,深不可测、无限轮回。
在川尻松子的记忆里,父亲是没有笑脸的,他对于松子来说,只是一个亲近的陌生人,而松子是多么想得到父亲的一次肯定啊。他把全部的爱给了妹妹,以至于松子备受冷落常,常为博得父亲一笑做鬼脸。在这些让人觉得可笑行为的背后,实际上是松子不知所措、无处安放的心。松子很少真正受到爱护,她总是在后来工作、爱情、生活中试图以替代方式把自己变成一个爱的给予者,她歇斯底里的去爱,她的爱无限包容,在只要能让她付出,她别无所求。她感受到的是人生命里的强烈无言的孤独与寂寞,所以他对社会的规则,常人眼中的道德与幸福是没有概念的也不在乎,她在乎的是人性深处一丝一毫的人痛苦,她能抚慰和感受那痛苦的重量。所以,你可以看到,彻也性格暴躁经常对松子打骂,甚至为了写作要求松子去做妓女,松子也可以忍受;刚也为了证明他比彻也强,故意接近松子骗取感情,松子竟然对这个有妇之夫的男人一往情深;最后,遇到了当年那个被倒打一耙的学生龙洋一, 龙洋一从一个当年的坏学生,变成了黑道小混混,吸毒的同时靠贩毒赚钱。一番折腾之后,他们为了保命,双双进了监狱。松子一年后出狱,然后靠等待龙洋一活着,又过了四年,这四年中松子倒是过得不错,没有男人的时候,她总是好好上班,日子过得很好。龙洋一出狱的时候,四十岁的松子去接她,龙洋一只是拿走了松子的钱。龙洋一也是一个心理变态者,不敢接受别人的爱,而是选择勇敢地去杀死了那个禽兽校长,再次把自己弄进了监狱。这次松子彻底失去了人生的希望,开始自暴自弃,不工作,吃垃圾食品,停经,酗酒。作者在小说的最后,让泽村惠遇到松子,给松子新的希望,当松子准备振作起来的时候,被一群学生殴打致死;你可能会觉得,松子是活脱脱的一个白痴,她一生似乎有一个魔咒,就是在男人身上经历苦难。她爱上的,都是世人眼中颓废、懦弱、可悲的人。可是对于松子来说,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她就是不懂得爱自己,她生下来就是要爱人,因为她不曾被爱过,所以她爱世人身上最脆弱、最可悲的那部分,她怜悯一切被伤害过的灵魂。
在松子的世界观里爱是卑微、无所保留的。松子,不被这个世界所需要、无法得到别人的喜欢,是她与生俱来的恐惧。我们都听过也说过太多诸如自己要爱自己的大道理,但是对于松子,我们没有办法去这样规劝、评价她。因为她身上没有那些缺爱的人身上的通病,懦弱、自私、偏激、无法付出。松子,是不一样的,她始终觉得自己亏欠这个世界什么,所以整个世界都有机会来伤害她,她卑微到极致却从不自我,而是期待着下一次的伤害下一次的热爱。然而,世界只有一个松子,世间的太多爱,都夹杂着人性的自私、自我、局限,因为有松子这样的人,我们才看清楚人性深层的恶,那种赤裸裸的虚伪、自私。
我同情松子甚至可以为松子哭泣。但我不觉得爱以这种方式来付出、对待。这种爱,自己不尊重自己,别人会将你践踏。你的毫无原则毫无尊严,在他们身上唤起的,并非爱,是罪恶感。他们爱的无力,回报的是对你的恼怒,和践踏后的悔恨,负罪感让人无法面对你和你所做的一切。人本性追求平衡,不愿意承受过多,对他人有所亏欠。仁慈,并非全身心的奉献,应该有所保留,给爱以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