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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于读者Jessie的投稿。将分为上下刊出。
我收到很多邮件和后台私信,姐妹们讲着自己的故事。有长篇大论,有寥寥数语。但空空的寂静,都在弹指一挥间。
Jessie的这篇打动我,除了浓浓的异国风情,是她淡然处世的态度。
她说:我也可以写满七篇,凑齐七大洲如何?我现在的男朋友是亚美尼亚人。
我笑了。然后我们分享了很多。和拥有相同价值观的人聊天,非常愉快。
在我从西安碑林的地下室灰头土脸地钻出来的时候,她告诉我她大学专业是考古。
我告诉她,我学的是……表演。
你们给我的每一篇,每一句话,我都在看。
希望有一天,我们也能在这里,分享你的故事。
我的意中人,开着一辆红色的杜卡迪摩托车,戴着宇博限量手表,像一团烈火般鲜艳,载着我飞驰在安大略省北面荒凉的山路上,我感觉自己的肉身不再存在这个三维的世界,终于自由。
路过加油站停下来,在Tim Hortons给我买杯咖啡,然后含情脉脉地看着我,说,“今天油价涨,美金跌,我下了订单,美金跌到1.34的位置,我就给自己公司买进一百万美金。”
我会一把抱住他说,“可是,我买了美金涨啊。”
他说,“没关系,大趋势,美金一定会涨。”
他是我的达西先生,对,就是《傲慢与偏见》里的同姓,达西先生。
当他第一次介绍自己的姓的时候,我瞪大眼睛说,“达西,就是达西先生的达西?”
他笑,说,“对,你不是第一个这么问的人。”
我们一年前在星巴克认识,他喜欢我的沛纳海手表,我爱他的宇博法拉利限量版,从买咖啡到最后离开,我们一下子聊了两个多小时,从房产,投资,手表,摩托车,到文学绘画……
在遇到他之前我从来不相信灵魂伴侣这件事情,遇到他之后,恨不得自己变成他身体的一部分。
他一半波斯裔一半西班牙,一双大又深邃的眼睛,咖啡色的瞳孔,迷幻又坚定。
虽然姓达西,可是和温文尔雅的达西先生没有半分关系,他从来不穿西装,tshirt牛仔裤和皮衣,左耳戴一个黑色的耳钉,左大臂上的纹身是斯大林的头像。他常说,人们认为他是高中辍学生,人们不该从书的封面去判断书的内容。出生在非洲,巴黎长大,高中毕业来加拿大,大学学的是英文文学,理想是成为一名作家或者教授,但是作为家族长子,他毕业之后不得不接受家族生意。
我们都是介于理想主义和现实主义之间的人,从事商业,内心却渴望无法触及的乌托邦。
正如我大学学的是考古,却在庸俗地卖着奢侈品。
我们并不能经常见面,他工作异常忙碌,打理自己的家族生意,常年无休,近两年全球贸易的生意每况日下,他正在对整个公司进行机械化的改革;其次,他的身体状况并不尽人意,十三岁开始,他被诊断抑郁症,焦虑症以及强迫症。生意的压力使得他的健康反反复复。
四岁的时候,他最爱的祖母抱着他,心脏病发,猝死在餐桌边上,非洲的交通和医疗比我能想象地还可怕,他的父亲从邻居家借来车,一路开往医院,可是还是太晚。
因此,他的父亲自责万分,每天带着他去祖母的墓地静坐。
突然有一天,他父亲说,我必须放下了。
他们再也没回去过祖母的墓地。
然而,死亡的阴影在他的身上久久停留无法散去。
每天晚上八点半,他会准点打电话给我,天南地北地聊天,有时会聊到量子物理,平行太空,或者我们同时看《法证探案》,讨论案情,研究什么才是完美犯罪。我暗想,天哪,没有他,我上哪里去找这么个和古怪的我合拍的人天天聊天呢。精神上沟通的愉悦远远高于身体上的高潮。
他从来不在我这里过夜,我也从来没有去过他家,他说,他和父母住在一起,不方便带女朋友回家。
他不过夜的理由是,每四个小时起来吃药,他的病让他没有办法和别人一起入睡。
我信了,爱一个人的时候是瞎的。
我坚持鼓励他与疾病做斗争,不要放弃,他只是病了,并不是变态,他是勇敢的人,因为不勇敢的人已经放弃了。我天天说,”你会变好的。”
其实我自己也知道,长期的抑郁症是好不了的了。
他说,他爱我,每次见我就想上我。在国内一定是会被批判到十八层地狱。
可是,在西方,这是最大的恭维。
试想,长时间对同一个男人保有性魅力,是相当不容易的。
他豪不忌讳地说爱我模特般的身体,虽然我没有大胸大屁股,但是浑身散发无法名状的性感。
他的方式,和中东人的行事一样,野蛮攻击性,强烈的占有欲,恨不得一夜白头。
我喜欢他的坦诚,难道非要爱灵魂才更高尚吗。
我最爱的是事后,我们躺在床上,他手机里放法语香颂,他一词一句地解释给我听里面在唱些什么,抱着我说,“等我赚够钱,老了,我把这里的生意卖了,带你去法国南部,那里有最蓝最美的海,晚上海风吹,空气里都是咸味,但是你要学会开车哪。或者我带你去大溪地,我们住在海边,你戴着大溪地珍珠。”
我像猫一样缩在他怀里,笑而不语。
脑中闪过的片段,却是乔峰和阿朱的塞上牛羊之约。
有次他开着AMG来接我,我坐在副驾驶,夕阳西下,橙红的余晖洒落在高速公路上,美地不真实,就像和达西先生在一起的感觉,脚踏着云端不知道何时摔落。
他说,“最近我的记性越来越差,忘记了很多事情。”
我脱口而出,“你会忘了我吗?”
他一脸警惕地转过来说,“为什么这么问?”
我盯着前方的路,说,“你说你记性越来越差,说不定哪天你会忘了我。”
他转回去,认真得回答我,“不会,你是女朋友。”
我心里哀叹,我们心里都清楚,这是一段没有结果的关系。
一语成谶。
他的病时好时坏。
终于在半年后的一天,他看完心理医生的当天,他说,“还是分手吧。”
“我没有办法谈恋爱。我的身体,我的心理,都不允许,我不想耽误你的时间。我现在要换药,换药的期间我会更糟。”
我说,“我不在乎。”
“我在乎。我是为了你好。你应该拥有更好的。“
分手后的两天,我起不了床,躺在床上觉得灵魂出窍,身体像被被硬生生切掉了一半。
偶尔挣扎起来吃点东西,继续一头栽倒在床上,唯一的感觉是呼吸困难,快要窒息。
薇安实在看不下去,下了班冲到我家,强行把我拖出去喝酒。
在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韩国烧烤店,一杯接一杯喝韩国烧酒,喝完盘坐在沙发上抱着双膝哭。
薇安也不说什么,就让我哭。
等我哭完了,她买了单,过来拍我的头,温柔地说,“我们回家吧。”
一出店门口,我便哇地一声,吐了一地。这辈子第一次喝酒喝到吐。
薇安扶着我回家,到家门口,她拥抱了我一下,说,“一切都会好的,亲爱的,你不需要一直那么坚强。”
回到家,继续哭。抱着马桶,边哭边吐。
等清醒过来,已经凌晨三点,洗了把脸,上床睡觉。
早上七点起来,眼睛肿成核桃,赶地铁上班。
车水马龙,喧嚣依旧,日子总是在继续。
我用忙碌麻痹自己,也遇到一些喜欢我的男人,我兴致阑珊,提不起兴趣,坐在桌子这边,望着桌子对面各色的男人,脑子里不断地想,可惜不是他,不是他。
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执着什么,在等待什么。
在分手的第五个月,我习惯了没有男人忙碌的生活,却意外地收到了他一封长长的邮件。
他正在迪拜出差,说,医生的新疗法有见效,他的身体状况正在慢慢变好。
他希望我能回到他身边,分手之后,他意识到,我是他的此生最爱,没有我身体像被割了一块,只有再见到我,人生才能完整。
没有丝毫的犹豫,我回到了他的身边。
分开五个月后,我再次见到了我的达西先生,他消瘦了,心神恍惚地坐着等我,我冲上去搂着他脖子,说,“不准再离开我。”
他的声音里布满了犹豫,但是更紧地抱住我,像要把我融入他自己的身体一样,“不会了。”他说,“我以为已经过了一世,可是再见到你,感觉分别只是在昨天。当真正失去一个人之后,才知道自己有多爱她。“
我闭起眼睛,想,时间就在此刻停止该多好。
一切仿佛又回到以前,但是又有不同。
比如他每天打给我的时间从八点半变成了晚上十点半甚至更晚。他每天都听上去很疲倦。我隐约觉得他心事重重。
复活节的前一个礼拜,我们见面,他在洗漱的时候,声称在毛巾上看到了血,所以他身体出现恐慌反应,需要去看医生,大概一个礼拜无法和我联系。
终于所有的疑惑聚集到达了顶点,过往的种种疑点不断地冒出来冒出来,比如我不知道他住在哪里,比如他从来不过夜,比如每天固定打电话的时间……在脑子里不停盘旋,盘旋。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