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在屋里抽烟!
说过好几次了,我嗓子本来就不好受。
又进门不换拖鞋!
提醒过多少回了,把外面的尘土都带进来了。
我一脸不耐烦地看着坐在沙发上的他—张老倔。
他年过半百,离岗多年,马上退休,空闲时间自己经营一家小饭店,门脸不大,生意冷清。之前在政府当过个芝麻屁大点小官,脾气有些邪,说话有时冲的要命,一点不给人留情面,做事很拧不听劝,人送外号“张老倔”,也正因为这个得罪了一些人,人缘一直不好,朋友很少,就养了只小狗陪在他身边。
他说,狗比人好相处。
他斜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又点上一支烟,浓浓的烟味呛得我赶紧后退到客厅,“你总是让我不抽烟,你反倒一根根的,你知道二手烟有多大危害吗?”我一脸嫌弃,用手扇着跑过来的烟。
他笑笑,依然如故,不听,不接话。真是倔到天涯无敌手,一拳打到棉花上,想争论几句人家就是不给你机会。
“现在这些贪官真多,都该抓起来毙了”,他不看我,又对着电视开始愤世嫉俗。烟雾盘绕在他花白的头发上,久久消散不去。我眉头皱成一团,终于忍不住了,“你不要总说这不好那不好,什么都看不惯,能开心吗,不要总给我传递这些负能量!”
他像刚才一样没有回应,一直把头面向电视,狠狠地吸着烟。
一分钟
两分钟,
十分钟,
一直沉默。
我甚至有些想赶他走了。
“你看看,家里这么脏”,他又抱怨起来。当我想顶他两句的时候,他却起身拿起抹布,开始擦桌子,擦椅子,到厨房擦地板,有一些不易够到的犄角旮旯,他就蹲在那里俯身去擦,一句话也不说,一蹲就是半小时。
擦完他想站起来,可能是蹲的时间太久的缘故,腿麻了,起身时颤颤巍巍,起一起,停一停。我没动,呆呆坐在那里。从身后,我看他的背已经驼得厉害。
他又走过来,把刚才用过的烟灰缸倒掉再洗干净,放在桌子上,又拿起拖把,开始一个屋一个屋去擦地,一句话也没说。我好像内心深处被雷击了一下,冲上前去夺过他手里的拖把,“爸,别干了,坐下喝点茶休息一会,明天我回去吃饭。”
对,这个脾气怪异不讨喜的张老倔就是我爸。
三十多年,他从来不用语言来表达对我的关心和鼓励,只倔强地用自己的方式默默为我付出一切。
小时候,家离单位很远,父亲为了省下路费给我买一个冰激凌,能两个星期步行一个半小时去上班;为了给我买房子,很少花钱给自己添置衣物;为了让母亲养好身体承担了全部的家务。由于工作原因我很少回爸妈家,总是他步行半小时过来看看我这个好几个星期没见的儿子,为我打扫整理家务。
谁没自己的爱好,谁没自己的坚持,他喜欢摄影,喜欢旅游,为了家庭他都放弃了,他对我要求很少很少,他不看说,只用做,用自己的倔强阐述对孩子的爱。
下次你再抱怨父母没有关心自己的同时,想一想自己为父母做了什么,能给他们一回家就已做好的满桌菜肴?能给他们早已洗净熨好放在床边的衣服?还是早已擦亮摆在门口的皮鞋?他们也许有这样那样的啰嗦与迟钝,但他们对孩子的爱却从来未曾改变,越来越深刻,越来越依靠。不要嫌弃爸妈让你教他们用手机,因为小时候他们曾教你用勺子,用最大的耐心与爱心,要始终用你是我的最好、我的唯一看待他们。
谢谢你,张老倔,我最爱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