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学的最早的一首诗歌: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我出生在农村,一个不起眼的小村庄,当然历经过这些稼穑之事。
村庄地势不平,我家位于凸出的坡丘上,从门前望去,前方仍是一座土丘,一片田地,一口水井。一年四季,几乎每天都是忙忙碌碌。炎热的夏季麦子熟了,一家人拿着镰刀,带上汗巾、饮水,父亲拉上推车,义无返顾地走往金色弥漫的麦田,趟过刺人肌肤的麦芒,弯下腰身,左手抓住一把麦杆,右手拿起磨的明亮晃眼的镰刀,毫不犹豫地放倒一列熟麦,这看似简单的动作需要重复成千上万遍,才可以将一望无涯的麦子全部收回,而且头顶着硕大的烈日,脚踏在仿佛有火苗喷射的热土上,和父亲一样的农民都是如此,每天全身心的在田埂上劳作,从田地的起始一直忙碌到田地的终末,这才算把生长了大半年的庄稼收回。接着,需要人用手抱起躺倒的麦堆,或者用麦叉叉起成片的麦堆,将它们层层叠放到推车上,有时候摞的很高,超过小时候的几个我的高度,父亲用粗大麻绳从车前捆到车后,从左边勒紧到右边,直到结结实实的,然后套上大黄牛,哥哥在前方牵着,父亲大喝一声,或者干脆一甩皮鞭,牛车就向前摇摇晃晃地行驶了。
这还不算结束,离谷粒入仓还有几道工序。从车上卸下麦子,摊开到麦场,找来一个圆柱石滚,前面安上一个木框,再用套连上大黄牛,父亲带着满身的汗,在后面不停地大声吆喝着,赶牛绕着圆形麦场打圈,就是这样,他一人长久地赶着,一圈一圈地走,直到所有的麦粒情不自禁地从麦荚里跳落,从麦杆子缝隙里沉淀到麦场的土地上,之后,父亲用麦叉将麦杆挑到一旁的空地,堆放起来当作黄牛的过冬食物,也算是对她辛苦工作的回报。剩下的麦粒、麦皮都混杂在一起,散落在地,父亲需要借助风力,用木掀铲起谷堆,顺风把轻浮的谷皮送往远处,而厚重的麦粒垂直落到双脚下,一颗颗珍珠般掉落到地上,别提农夫们多欣慰了!剩下的工作只需要把颗颗饱满圆润的麦粒摊开在圆场上,等待终天那一轮烈日的暴晒,脱去内含的水分,仅留下浓郁的麦香。
一年中剩下的时间是不会清闲的。谷粒入仓后需要翻整那几亩薄田,割剩下的麦茬仿佛一排排矮个子士兵站立在那儿,走过去不小心就会划伤皮肤,扎入脚丫。父亲再次套上大黄牛,手扶铁犁,深入土壤,沿着田地的经纬,前前后后地来往穿梭,一股泥土气息顿时弥漫到空中,干燥的土地霎时间露出水润的面庞,真的是翻了个底朝天。想必刚刚把麦子滋养成熟的这片土 地,一定丢失了大量的营养,就如含辛茹苦将儿女喂养长大后的母亲,变得沧桑忧郁,此时她最需要的肯定是慰籍和回馈。所以农夫就把购置的一些化肥肆意地挥洒在田地里,落在湿热的泥土上,最后在阳光的炙烤下融入土层,使劳累了半个年头的她再次积蓄力量,准备着下一轮新的征程。
耕地翻整一新后,有的种上玉米,有的种上花生,父亲用铁犁划出一道道温床,而作为孩子的我和姐姐、哥哥负责把种子丢进去,犁出的下一道土壤则顺势将它们埋藏,就这样等待一段时光,忽然一天,光秃秃的土地上冒出新苗,再过一段时光,则仿佛铺制了一层翠绿的地毯,优雅而迷人,不过此时需要特别照看,因为很多杂草也趁机摇头晃脑,争夺土壤中的养分、头顶的阳光雨露,以前父亲母亲总是肩荷锄头,带着家里这些毛孩儿,走向待长的庄稼地,锄草、拔草、理草,常常是这些琐碎的穑事,一直不断工作到庄稼成熟,花生在地下抓土生筋、甚至结实,玉米挺拔苍翠露出嫩果、冒出柔须,总算是流过的血汗浇灌出累累硕果。
大概在深秋,果实成熟,收获的季节里,虽然充满喜悦,可也不得不朝夕忙碌,每家要把地里金黄的玉米掰回家,把结了大串玛瑙的花生拔回家,之后这些果实同样要经历日光的暴晒,脱去水分,才能入仓待用。剩下的花生叶堆放做牛料,还有被遗弃在地里的玉米杆子,总也得由父亲砍倒。而被耕种了一整年的农田,经过一番修葺,撒上肥料,等待着又一轮的征程,种上小麦,钻出幼苗,跨越凛冽的寒冬,去迎接来年明媚的春天!
生活在黄土地上几乎每一位农夫,就是这样年复一年,耕耘在那片属于自己的田地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做着最简单普通的事情,盼着最朴实无华的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