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回忆成了我们记忆的习作

收拾东西的时候,翻到了一本厚厚的药方。药方是去年离开石岗嶂的早晨许伯伯给的。原来距离去年国庆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去年九月底,偶然看见招募访问麻风病康复村的志愿者,当时想着国庆待在学校也没干啥,也没细加考虑就报了名。

在出发前,我想过麻风病康复村可能条件会差一点,自己心里也做好了准备。但从车上下来后,我傻眼了,展现在眼前的是这样一幅画面:低矮陈旧的土屋包围着一个不大的广场,架在广场上的几根晾衣服的竹竿和几棵大树算是点缀。坐在树下乘凉的老人看到我们都一脸的喜悦,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有好久没见到外边的人了。我走过去想跟他们打招呼,他们却不大想说话。我只好朝他们微微一笑。

旁边的营友告诉我,“石岗嶂的前身是监狱。这里的房子是解放后翻盖的,村民大多数是拿补贴过日子的,没有多余的钱来翻盖房子,也请不起工人。因为麻风病,他们的手脚也不太灵便,只能依靠社会上的力量。这里的房子都是志愿者一点一点翻盖的,工程有些粗糙,房子有些参差不齐。这里的老人有搬进来几十年的,也有刚搬进来的。也因为麻风病,他们与外界切断了联系。即使现在治好了,他们依然很自卑。他们渴望别人的关注,又怕别人异样的目光。”

“那他们总要买一些东西吧”,我不解地问。营友点点头,说:“他们要买的东西不多,出去的次数比较少,他们也不方便出去,有时会托村长出去买。也有些村民家里有种一些蔬菜,养些家禽。”

“可以到他们家里去坐坐吗?”

营友扬了扬手中的行李,笑着说:“下午吧,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大扫除。”说完,头也不回地朝屋里走去。

下午,跟营友去老人家里坐。老人一见到我们很高兴,连忙停下手中的活,拿出木凳让给我们坐。下午四五点正是他们做晚饭的时间。跟老人聊天的时候,我偷瞄了一下屋子。屋内的采光不是很好,显得里屋有些昏暗。屋子的一角搭个水泥灶台便是厨房,一个锅煮饭,一个锅烧菜。老人很节俭,菜总是等吃完后再煮另外的来吃。肉对于他们来说是很珍贵的东西,通常要吃上好几天,他们总是不舍得吃。即使菜变味了也不舍得吃。

老人坐的地方是整个屋子最贵的家具,那是他们的床。床不大,但却占去了屋子的大部分空间。其余的家具东凑一块西凑一块地点缀着屋子。简简单单的屋子住着淳朴的老人,屋里的东西在老人的呵护下也显得弥足珍贵。

“六伯,家里有养鸡吗?”营友问。

“没有。”

“那有养什么?”

“养人就够了。”说着指了指坐在我们旁边的六婆。在我们“噢”的一声起哄,六婆羞涩地避开了我们的眼光。年轻的我们总是在追赶着幸福,但老人却比我们更懂得把握幸福。幸福就是跟自己的伴侣在柴米油盐的每天细水流长地过下去。

一户人家接着一户人家走访着,认识了很多人,也听说了很多动人的故事。几天下来,大家也都熟悉了起来。我们为他们更门牌、除青苔、铺路、办晚会。他们喜欢这样的热闹,但也会过意不去,时不时拿出一些自己种的菜或是杀了自己养的鸡来给我们加菜。

在他们身上,我也明白了很多事情。他们虽然身体有缺陷,但依然乐观地面对生活。而身体健康的我们的那些烦恼,与他们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

临走前的一个早上,我在村子闲逛着。被出来倒垃圾的许伯伯看见了,招手示意我过去,他却转身往屋子里走。我站在他家门前不知所措,不一会儿许伯伯便拿来一张凳子和一大碗糖水,示意我坐着吃。等我吃完了,他又转身进屋里拿来一本处方递到我手里。我低下头一看,上面写着:“小姐,这处方我送给你,请你留存”。我这才知道原来伯伯以前是老中医,近些年来声带发不了声音,只能用纸和笔交流着。伯伯从裤袋里拿出另外一本本子,上面写着许多营友的联系方式,包括手机号码。看到这,我忽然就明白了。那一瞬,心里微微一荡,信誓旦旦地说:“伯伯,回去后我给你写信吧。你要是想我了,你就写信告诉我,我来看你。”说来有些惭愧,到现在还没给伯伯寄去一封信,老人家该是多心寒啊。虽然是一个人在承诺,却是两个人的约定。

五天过得很快,转眼间假期快结束了,我们也该回学校了。上车前,老人不舍地对我们说,“有空常来村里。”我们答应着点点头,只是不知下次是哪一次。

距离去年国庆已经有半年多了,心里依然很想念石岗嶂的老人。正如朴树有一首歌的歌词写的那样,“那片笑声让我想起我的那些花儿……”石岗嶂很小,却很温馨。不管是跟老人在一起说笑的时候,还是跟营友一起干活的时光都让我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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