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

01      医院的走廊是这样的寂静。我踱着步,又坐下,又踱步,又坐下,又呆呆地看着地板,这瓷白的大理石砖由于灯光的照射显得有些灿黄,皮鞋上的裂痕被我数了不知多少遍,一共是11道,不会再多,不会再少。“手术中”的灯光真的刺痛了我。拿出一包双喜香烟,无奈这里不是吸烟区,只得艰难地站起,又弓着身子,艰难地向走廊深处走去。毕竟不远,16步就到了窗口,22楼,确实很高,天有些灰蒙蒙,颤抖地点了一支烟,想哭却哭不出,只能用手撑在窗台,弯着身子,努力不让松垮的身体倒下。妻子病危,正在抢救,这突如其来的重担,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女儿还不知道。钱都殆尽了,能借的都借,任差一大笔,这钱,真的是没有了。

02       手中长久未抖的烟灰终于抵不过地心引力,向繁华的大都市坠去,烟灰似乎很兴奋,诞世不久,又获得了自由,岂不为双喜临门?却为曾想,落到了医院大楼正中处,就被精准迅捷地捕捉了。那是翠竹机器人08型,智能清洁机器人。它将那烟尘收起之后,不知用了什么算法,大屏幕向我这边看来,我知道,我一定被记录档案了。(乱丢垃圾)接着,它的机翼加速了旋转,向别处飞去。

03     如今的世界,早已进入智能化,机器人成为廉价高效的劳动力。z公司新生产的卤机器人把我顶了下水,我成了4000万失业大军的一员。我停住抽泣,真的是难过,这种时候连个私人空间都没有,我拿过身后Q机器人递来的纸巾,有埋怨,有仇恨,有无奈地怒视它,它心灵止水,一点都不理会我眼神,只是大屏幕上出现了些许字:请您不要伤心。我掠过它,向刚刚坐过的板凳走去,还未到达,手术室大门就“砰”的一声被打开,我心一紧,胡乱地擦了脸颊,加速着向大门冲去。很幸运,我看到即将给我汇报结果的医师是面带笑容的:“手术很成功,你的妻子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不过如果想完全恢复健康,还需要后续的治疗。”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我当然知道手术一定会成功!谢过医师后,妻子被推了出来。她躺在病床上,睡得是那么的自然,似乎病魔并没有找上她,又似乎这只是一场梦,,但细看,就能发现她稀落的头发,眼脚轻微的皱纹,以及发青的脸色。对于我,有了她,就像仙女下凡认错了凡人——未能让她永驻青春,怡然自得,甚至让其与你受尽了苦,却未有怨言。夜深,18楼的走廊依旧如22楼一般寂静,妻子已经睡熟了。我张开猩红的双眼,靠着墙壁站着看这天花板,皎洁的月光透过走廊尽头的窗口传了进来,再加上柔灯,这里显得既不黑也不亮,刚刚能看到正上方的天花板有一缝,却看不清那究竟是一裂痕还是浊痕。还差40万,还差40万,无助地连连叹气,吸了吸由夜晚降温引起的鼻涕,坐在板凳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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