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挤过菜摊
街道旁的菜摊横在人行道上
人们穿行其中，四处翻翻
——深冬还有什么菜好卖？
——只有这些了，你翻得再久
也翻不出想要的嫩叶
小贩点着香烟，用力抽吸着
寒冷气息。他看准了时机
把季节的苦果塞到人们怀里
幸好这一切：你早有准备
钱包丰盈，衣服厚实
而双手紧缩，不动声色
昂首走了过去。就像那几只
压在卷心菜下的马铃薯
被买下之前，不会有
提前发生的萌芽，也没有
熬过这冬天所需的毒素
■海滩
每个海滩
总是先聚集沙子
然后才有人群和夏天
总是先看见海际线
然后才会留意到冲浪的人
滑翔者能触及的天空
在没有云的时候
蓝色沉落海洋
黑色归于人们的双眸
而礁石则潜藏在大陆边缘
要退潮很多次
它们才能露头
■看守所上空的云
在看守所外
我听见了犯人们整齐的号子
和嘹亮的歌声
仿佛能想象他们
抬起光头，饱含热泪
望着看守所上空的云
灿烂若霞
而西边的日头
就此慢慢地落了下去
当然
这只是我的想象
可能在高墙内
根本看不到落日
也没有人饱含热泪
更没有人光着头
■放生
去河里放生，这是好的时机
清早风轻水冷
河面尚未泛起波纹
满天神佛
带了笼子，装了鱼和龟
双手抓起鱼
用力地把它扔到河里
看着它游走
但旁人哄笑
指责程序出错：
必须蹲下
慢慢让鱼滑到河中
方可免除从人间坠落的恐惧
而乌龟：则须留意它的壳
如果面朝天，要将它翻过来
如果它爬上来没有游走
就要将它再次摁到水中
■坐船去深圳
猫的节目播了四十分钟
杂志翻了一个小时
女乘客打了半天电话
浪溅起只有三米
船头向东，像一把剪刀
分开油腻的生活
水波细微，远离港湾
朝着大海方向而去
这便是我的处境：人到中年
方去探寻一片早已存在的海
而它浑浊多年
最近仍没有变得清澈
船横渡而梦正酣
醒来并非难事，睁眼那刻
我低头看了看座位底下
确认了救生衣的安然无恙
■小区旁的摊档
他在小区旁已经好几天
隐藏于角落，疏于呼喝叫卖
每当夜晚降临，月色从楼宇一角抽离
而摄像头并未因黑暗而缺席
——这并非唯一关注者
你也留意到了，并且觉得合理：
他面容和蔼，但持刀售卖
他被光亮所吸引，但踌躇不前
你转身归家，当晚你便以此为例
教训不肖子须多读圣贤书
后来你转念，下去买一个菠萝
表面多刺，但有柔软的内心
或者买一袋李子
吃不完，可以静静待其变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