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旦没有了负罪感，欲望就是决堤的海。

01侯潆是我好朋友侯姗姗的姐姐，在某中学担任班主任。

姗姗是单亲妈妈，经常出差，姗姗的儿子小布丁五岁半，和我的儿子年龄相仿。姗姗出差，大多数时候，都是把孩子托付给我。

姐姐侯嬴，会在下班时匆匆来看一眼小外甥，又匆匆离开。侯潆姐姐的大女儿正在冲刺中考，怕吵怕闹，怕小布丁影响姐姐的学习。

我卖文为生，时间很自由。一天，我接到某杂志编辑的约稿电话，时间仓促，我脑海里一片空白的时候，有人敲门，是侯潆姐姐，我知道我要写什么了。侯潆姐姐再三犹豫，还是答应了我的请求。这篇文章我是以第一人称写的，勿对号入座，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第一次站在讲台上，我激动的心情是无法形容的，面对一双双渴求知识的眼睛，我暗暗下定决心，一定把自己所学的知识毫不保留地灌输给孩子们。二十二岁，我担任班主任至今，已送走八届学生。八届，二十四年，八千七百六十天。我摸着自己的良心说话，只要我走进校园，我的心情就紧张得要命，如履薄冰，我怕淘气的学生出意外，担心学生听不懂课，年级名次，同事间的明争暗斗，领导徇私舞弊。可能你会认为我太矫情，我真的不是矫情，如果你不在意这些，随波逐流，你将感到很轻松。

我不是一个合格的老师，我的灵魂也有瑕疵。我至今都记得，第一次给学生补课的情景，我不敢，也没勇气直视学生的眼睛，这一堂课，和我第一次站在讲台上的感觉是不一样的，前者是自豪，而后者却是愧疚。我犹豫很久才给学生补课的，我公婆生病，我女儿中考补课，有时我也向别人借钱，当老师的没钱，没人会相信。

也有亲戚向我借钱，我说有，但是没那么多。亲戚像听错了一样，缩回伸出的手指，有理有据，和我争辩：谁不知道，现在的老师都是隐形富豪，我楼下的张老师，每年的寒暑假就赚二十多万，还不算平时补课呢。是，是有老师课外有偿补课，但我和她们不一样。我的解释，犹如火上浇油。不一样？你不是人？你和钱有仇？看人家大把大把地搂钱，你不眼馋？骗鬼呢！

不管你信不信，我真没那么多。亲戚气得拂袖而去，至今都没怎么来往。

我和数语外理化的同事，关系都不太好，她们经常在一起讨论买貂买房买车，气氛其乐融融的，只要我走进来，她们就会立刻停止，我挺尴尬的。我很孤独，那种被同事排外的孤独，没亲身经历过，是难以体会得到的。我老公经常被同事开涮，娶了一个潜力股。我和同事的关系在逐步改善，我不再清高，我与她们同流合污了。我用给学生补课赚来的钱改善了我的生活，买车买房。我知道，我错了，我玷污老师的灵魂。

人一旦没有了负罪感，欲望就像决堤的海。这句话是谁说的，我忘了。

02李彩桦是我的忘年交，她是妇产科医生。我生儿子那天，她正式退休，我儿子，是她亲手诞下的七万六千六百五十个孩子之一。我经常向她请教育儿问题，彩桦姐每次都是亲临指导。彩桦姐既是妈妈般的长辈，又是能和我促膝畅谈的挚友。有一次，我问彩桦姐，这些年的产科生涯，有没有最最遗憾的事情，或者像噩梦一样，缠绕自己。彩桦姐的眼神暗淡了，转头盯着鱼缸里游动的小鱼。有，这两件事，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已经镌刻我的心里了。

童童是我至亲的女儿，患有癫痫病，从十二岁以后，病情越来越严重，看不住就跑了。有一次，跑了一年多，回来已是大肚便便的孕妇。她妈妈找我给童童做引产手术。孕检时，我发现，童童曾流过产，问童童，她也表达不清楚。我提出了一个让我后悔至今的建议，我建议摘除童童的子宫，免受坏男人的蹂躏，她自己也少受伤害。她妈妈哭了，很伤心，最终还是接受了我的建议。三十二岁那年，童童的癫痫竟大有好转。究其原因，是童童恋爱了，她家附近有个广场，有一个残疾小伙子天天在那里唱歌，童童天天去，风雨无阻。爱情的力量是伟大的，也是神奇的，童童变了，不仅是精神状态，人也漂亮了。两人到了谈婚论嫁，童童妈来了，在告诉我喜讯的同时，也流露出对女儿的愧疚，后悔当初的决定。我能说什么呢？我也责怪自己。我曾想建议他们收养一个孩子，想想，还是作罢。

李范和潘户都是南方人，夫妻俩是躲避计划生育的罚款，流落异乡的。那是一个雨夜，雨下得很大，我值夜班。除了窗外的电闪雷鸣，产室里出奇的安静。我和另外的几个同事都暗自窃喜，能不被打扰的安睡一晚，是我们求之不得的。

突然，走廊里传来男人撕心裂肺地喊叫：医生，大夫，快救救我老婆。我们鱼贯而出。走廊里，一个瘦弱的男人，抱着和自己身材相仿的孕妇，步履艰难地走来，血水顺着女人的裤脚哗哗滴落。我们七手八脚地把孕妇抬上手术车，推进产室。在关门的一霎那，我看见男人跪在地上。

李范大出血，孩子没保住。李范气若游丝，拉着我的手：别告诉他，是一个男孩，他会受不来的。

李范在医院住了三天，就强烈要求出院，潘户在那天晚上得知孩子没了，就再也没来医院。他们已有三个女儿，大约十来岁的样子，轮番来医院照顾妈妈。我对李范说：出院可以，必须你老公签字。第二天，潘户来了，送给我一些干辣椒，我不要。他说，他没别的东西送给我，他是卖辣椒的，他家乡的辣椒，辣，且没有假。我收下了。我告诫他，李范不能再怀孕了，她的子宫壁已经很薄了。李范的身体也不好，难以承受孕期的各种意外。潘户不介意地笑笑：女人嘛，不生娃，干啥？要生，还得生男娃。我一听，气不打一处来，抓起他送的辣椒，挂他脖子上，一股作气，把他推出门外。

半年后，李范来了，她说她怀孕三个月了，让我给做下B超，是男孩就留下。我没同意，大道理也讲了一番，李范就是听不进去，不生儿子，誓不罢休。我不客气地打发她走了。

一天，我去批发市场，偶遇李范夫妻俩，他们就在这市场批发辣椒，看样子，生意不错。我打量李范纤瘦的身材，一把抓住她：你流产了？李范点头：女娃。我使劲搡她一下：你不要命了？李范笑笑：没男娃，日子过的有啥劲。

对这种愚昧的女人，我也是无语无奈。休息日，我在家收拾东西，收出一些蛋白粉，营养液等保健品。我不吃，放在家里，也是过期扔掉。我想起李范，那个一心想生儿子的外乡女人。我抽空送给她，李范特别高兴。她回馈我一些辣椒，我欣然接受了。

年前，李范在女儿的陪伴下，来医院找我，看见我就嚎啕大哭。李范断断续续告诉我，潘户有别的女人了，她把他们捉奸在床，潘户打了她，还骂她生不出儿子。现在，她又怀孕了，她乞求我，给她做一下B超。我答应了，我也欺骗了她，我告诉她，是男胎，胎儿发育良好。李范喜极而泣，抱着女儿不停地说：你有弟弟了，你有弟弟了。潘户不信，打电话，特意向我求证此事。我面不改色，一遍一遍地重复着谎言。潘户铆劲赚钱，生意越做越大，李范安心待产，虽说是第六胎，也许不止，但李范的气色很好，期待儿子的诞生。

孩子生下来，可想而知。潘户在医院里大吵大闹，怀疑医生搞错了婴儿。我工作失误，不遵守职业操守，通报批评。

后来，我对李范说了实话，李范说，她早就知道了。她知道，我是为她好。

潘户还是和李范离婚了，他娶了一个能为他生儿子的女人。

李范带着四个女儿生活，没多久，她就和我失去了联系。我一直牵挂她，不知道她过的好不好？

彩桦姐讲完这些，恰巧我儿子醒了。

彩桦姐逗着宝宝：儿子有那么重要吗？

亲们，你们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