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把贫穷视作一件可耻的事情。
01
那时的我刚从一个小山村出来,在之前六年的学习生涯中,我的同学们都是一个村的,那时候没人会讨论贫穷,更没人会因为穷而远离你。
但我从小山村考到市里的初中读书时,我发现世界好像变得不同,那些穿着鲜亮的同学们下课讨论的都是兴趣班、旅游景点,再不济也会聊自己感兴趣的爱好。
而我们那个小镇上来的人什么都没有,没有课外班,没有任何拿的出手的爱好,来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在读的初中。
界限在无形中划分开来,在相处中垒起一座高墙,而我们这些带着乡音的孩子们被隔绝在高墙的另一端。
02
在与贫穷抗争的过程中,我用的第一个方式是闭嘴,关于一切金钱的问题我只字不提。但贫穷这种东西,不是你说与不说就能决定它存在与否的。
它会在你脚上那双常年不换的鞋子上,会在你手上那些怎么也磨不掉的老茧里,会在聚会时拿不出的那几十块的集体费用里。
和我一同感受贫穷的还有同个乡镇来的小伙伴,我们几个人凑成一团,互相取暖来抵抗这道若有若无的界限。
但是这并非一个稳定的团队,小梅在遭到舍友的语言暴力后,她开始悄无声息的改变。
“我吃过巧克力,我爸经常给我买,德芙的。”
“我妈可爱美,化妆品多,衣服也多,我就不像她,叫我买衣服我都懒得买。”
在摇摇晃晃的公交车上,伴着一首首乡村摇滚歌曲,小梅在谈话中不经意穿插着她的家境情况。
其他人经常坐在她周围的位置上,探头附和,隐约从她口中猜测出德芙是很贵的巧克力,妈妈会化妆是件很厉害的事。
但即使我们无时无刻不在她的面前显示着自己的无知,小梅还是脱离我们这个团队。
就在楼梯的拐角,我听到她附和着身旁的同学们,“对啊,我了解她们,她们家都很穷。”
至此对于贫穷的认知开始深深地烙刻在我的心中,因为小梅那副样子我实在没见过,那是常常被我们围在中心的她,从来没有露出过的神情。
初中三年可谓浑浑噩噩,毕业的那个时刻几乎是以一个逃离的姿态离开这个生活三年的城市。
03
转眼就到高中,但贫穷之于我而言,仍旧是件难以启齿的事情。
但在一个课堂问答题上,我的高中同学打破了我所有的认知。
语文老师是个幽默的中年男人,他最爱的事情就是在授课之余和我们闲聊。
“你们谁家种地啊,你们都割过稻谷吗?”
他突然发问,我的心跳骤然加速。
没有人会承认这件事,所以我像初中那样把头低下,假装什么也没听到。
但突然很多声音涌入我的耳朵,令我不得不抬起头来,盯着那些发出声音的同学们。
“我种过。”
“我们家也有,前不久放假还种稻谷了呢。”
“有啊有啊。”
班上大半的人都在回答老师的问题,甚至有的人侧头和其他没有体验过这件事的同学们讨论起来。
每个人脸上都坦坦荡荡,她们并不羞于谈这件事,这件和贫穷挂钩的事。
我的同桌这时候拍了拍我,她略带好奇地问我:“你种过稻谷吗?”
我被她问得一愣,下意识想要否定,但却还是小心翼翼地说出自己真正想说的答案:“种过。”
她眼神里透露出羡慕的神情,开口询问我关于种稻谷这件农活的过程。
那瞬间我突然意识到,贫穷并不可耻。每个人都依靠自己的劳动赚钱,每一分钱都踏踏实实,没人有会看不起这个工作。
真正值得羞耻的,其实是那些嘲笑你贫穷的人。
我明白得太晚了。
时至今日,我还是特别感谢我高中遇到的所有同学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