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秋风作別 忘忧得剑
转眼之间, 荆轲与耿列在盖府呆了四个月。
而无双门自英雄会之後,突然在江湖上沉寂下来,彷彿销声匿迹一般。
荆轲的剑术因盖聂与鲁勾践的悉心指导,亦大有精进。
九月,吹起了秋风,荆轲眼见一山的綠叶开始染红,遂萌起了离去之意。
盖聂亦不多挽留,荆轲於是拜别了盖聂和鲁勾践,与耿列策马离去。
「荆兄弟,不知你欲往何处?」 行至交叉路口,耿列开口问道。
荆轲望向远方道:「我打算前去韓国访友,顺道遊览魏国吧。」
耿列道:「可惜,我有要事去办,不然正好可以引路啊。」
荆轲笑道:「好说,我只是信步而遊,耿兄无须介怀,江湖不老,我们还会再见,珍重。」
耿列哈哈大笑道:「好!江湖不老,有缘再见,就此别过!」 笑声当中,马鞭一挥已扬长而去。
荆轲轻抚马颈道:「疾风啊,我们也该走了。」 说罢勒动马缰疾奔而去。
初秋,一路湖光山色览不尽,一人一骑倒也悠然自得。
魏国自庞涓败于孙臏之手,信陵君因魏王猜疑赐鸩而亡,国势已日益衰败,然臨近洛阳依然予人繁华昌盛之貌。
这日,荆轲策马经过一处树林,落叶已随风飘零,不觉心生萧瑟宁静之感。
树林之内却隐约传来兵刃相交之声,荆轲按捺不住好奇心,於是循声一探究竟。
只见树林内一处空地,三个蓝衣人双手持匕首围着一个壮汉斗得难解难分。
荆轲细看那壮汉一脸落腮胡,忍不住喊道:「樊兄!」
四人陡然听得来了人,纷纷停下手望向荆轲。
荆轲看得仔细,笑道:「果然是樊兄!」
那壮汉正是樊于期,见了荆轲也欢喜道:「荆兄弟!原来是你啊!呵呵。.咱还欠兄弟一坛好酒呢。」
那三个蓝衣人互望一眼,心想合三人之力相斗多时仍未能擒住樊于期,眼下又来了帮手,不免暗自叫苦。
荆轲见三个蓝衣人皆眉清目秀,不似一般江湖豪傑,於是拱手道:「在下荆轲,不知诸位何故为难这位朋友?」
年纪稍长的蓝衣人见荆轲不似蛮不讲理之人,逐抱拳道:「在下狄非,此人擅闯我谷,我等好言劝其离去,不想此厮竟橫蛮无理,无故打伤谷中弟子,我本欲与其理论,奈何一言不合……实非我等有心为难。」
荆轲跃下马背道:「狄兄,我相信这只是一场误会,何不化干戈为玉帛?」
说罢笑问樊于期道:「樊兄莫不是又去盗马了?」
樊于期一愣,挠头尴尬道:「呵呵……荆兄弟说笑了,咱上回是迫于无奈,但是这回真的只是路过,並无不轨之心!」
狄非泠笑道:「嘿嘿,我不揭穿你,你倒大言不惭了,你若无不轨之心,何以鬼鬼祟祟在藏剑楼徘徊?」
年纪较少的蓝衣人插嘴道:「你明明便是觑觎谷中宝剑清羽而来!」
狄非干咳一声,瞪了那年少的蓝衣人一眼,转向樊于期道:「我等只想请你回谷一趟,让谷主定夺。」
樊于期急道:「咱第一回到这破谷,谁晓得你们的轻羽,重羽剑?」
「无礼狂徒,擅闯本谷,尚且口出污言,待我来教训你!」 随着叱喝声,一道人影直窜而来。
年少的蓝衣人忍不住欢呼道:「大师兄来得正好!」
狄非一个手势,三人迅速退下,只见来者同样身着蓝衫,略显苍白的脸色却透着刚毅神情。
樊于期急忙往後退数步横刀待蓄而发,那蓝衫来者也不打话,右手匕首直刺而去。
樊于期猛然挥动大刀砍去,那人手中匕首却轻巧的将大刀引开,左手匕首由下往上划去。
樊于期狼狈侧身避过,却不防那人右腿往胸囗一踹,硬生捱了一脚。
樊于期怒道:「你这厮好生不讲理,看我的!」 说罢身形舞动,手中大刀虎虎生风往那人身上砍去。
那人不慌不忙往上一跃,左足竟然踏在刀锋之上,右足直踢樊于期面门。
樊于期被迫急忙松开刀柄往後一个翻身,身形尚未站定,那人手中匕首又直逼而来。
荆轲眼见樊于期不敌对手,当下也不细想,一个飞身直撲那人身後,手中利剑未出鞘已刺向那人。
蓝衫人耳闻劲风由後而至,也不回望径直将左手匕首往後挑去。
匕首不偏不倚正中剑身,荆轲只觉虎口生麻,不由暗自佩服。
當下手腕一转卸去对方力道,那蓝衫人力道突然消弥于无形,不由凌空侧翻往後望去。
却见荆轲手中利剑並未出鞘,於是一个旋转落回地面。
荆轲亦跃下抱拳道:「在下荆轲,多有冒犯了,这位樊兄乃在下的朋友,还望见谅。」
那蓝衫人见荆轲並无恶意,逐回话道:「我乃卫云,足下好剑法!」
荆轲道:「惭愧,适才情急之下顾不及偷袭之嫌,倒是足下虽使匕首却不逊于三尺剑啊。」
卫云脸露喜色道:「平日难得有客来访,今日有缘,卫云真心领教足下之剑术。」
说话之间,卫云倒是忘了教训樊于期,只因平日和师弟之间的比试更似演练,故喜形于色向荆轲讨教。
荆轲心念一动,自盖聂与鲁勾践指点剑术以来,尚未曾与人交手,不免跃跃欲试。
当下恭敬道:「荆轲从命,指教不敢当,纯粹砌磋,点到即止吧。」
卫云大喜道:「好,点到即止!」
樊于期倖倖然道:「咱暂且不与你计较,荆兄弟,自个小心啊!」
「这厮的武功还真他娘的厉害……」 樊于期双手抱胸往岩石坐下兀自喃喃自语。
卫云听罢倒是对樊于期消去大半敌意,笑道:「好!你等着,可别偷溜了!」
樊于期瞪眼道:「咱就在这等着,偷溜是孫子!」 双眼却打量溜走的方向,心里嘀咕着:「三十六计,走为上着,当孫子至少也是将军。」
卫云转向荆轲道:「卫云领教了!」 说罢一个箭步冲前,右手匕首一记虚幌,左手匕首直挑荆轲手腕。
荆轲不等匕首刺到,手腕一翻,一剑抢先刺向卫云心口。
卫云侧身一闪道:「且慢!足下剑不出鞘,是瞧不起我吗?」
荆轲道:「卫兄何出此言,荆轲已言明点到即止,故剑不出鞘。」
卫云笑道:「原来如此。」 说罢双袖向上一挥,手中匕首齐出,只见匕首准确插入从衣袖甩出的剑鞘。
荆轲与卫云相视一笑,两人同时身形一动,长剑与匕首相交,斗得难分难解,却是少了铮锵之声。
樊于期起初尚且边看边寻思开溜的时机,不想却看得入了神,长剑固然险,匕首却也灵活狠辣。
荆轲的剑招飘逸随性,而卫云却是灵动万变,樊于期不禁瞪大了双眼,看着两人一来一往的剑招而干紧张。
荆轲与卫云交手数十个回合之後,流云剑法愈来愈得心应手,卫云使尽全力始终近不得身。
荆轲一剑直来却又半途横削而去,卫云不由大为叹服道:「罢了,我自愧不如,足下剑法变幻莫测,卫云心服口服!」
卫云说罢往後一跃,将匕首插入腰帶,抱拳作揖道:「卫云佩服!」
荆轲收起剑式回礼道:「承让,足下匕首也使得出神入化,倘若生死相博,胜负还是未知呢。」
「哈哈!二位真是君子交手不忘礼节啊。」 只听一女子出言赞道。
卫云急忙弯腰作揖道:「卫云拜见谷主!」
荆轲转身望去,那女子约莫三十余岁,面容端荘,艳而不妖,一身衣裳却异常樸素,身边四个侍女亦是一身蓝色衣裳。
荆轲诧异道:「妳就是这里的谷主?」
那女子微微一笑道:「正是,适才见公子剑法彷如随性而使,如行云,如流水,莫非是逍遥前辈之流云剑法?」
荆轲更感惊讶道:「谷主识得我爷爷?」
那女子道:「逍遥前辈是你爷爷?敢问公子如何称呼?」
荆轲道:「在下荆轲,不知谷主又如何识得我爷爷?」
那女子道:「此处喚作忘忧谷,我乃兰花夫人,二十五年前,我还是一个十岁的小丫头,那年冬天,仇家寻到谷中与我爹恶斗,我爹寡不敌众,逍遥前辈恰巧路经此地,仗义救了我爹。」
兰花夫人悠然道:「二十五年了,我爹至臨终依然念念不忘,嘱咐我若有缘再见前辈,定当报此大恩。」
樊于期自岩石跃下,拍拍屁股笑道:「哈哈!原来是自家人,正是不打不相识啊!」
卫云笑骂道:「谁与你是一家人?谷主,打伤谷中弟子便是此人!」
兰花夫人望一眼樊于期,向荆轲问道:「这莽汉是你朋友?」
荆轲恭敬道:「确是在下相识,还望谷主宽容处置。」
樊于期不禁哗哗嚷道:「啥叫宽容处置,我看就小事化了了吧!」
荆轲正色道:「樊兄此言差矣,你既然有错在先,赔罪是理所当然,如何处置自是由谷主定夺了。」
樊于期听罢不由赔着笑脸道:「咱说……谷主夫人啊,咱樊于期是粗人一个,不懂礼节嘛,擅闯这破……啊,不对,是忘忧谷,实非为盗窃而来,伤人亦不是故意为之,谷主夫人妳就大人有大量,别与我这粗人计较吧。」
狄飞插嘴道:「你这莽汉倒挺会说话,三言两语便将过错推诿得一干二净!」
兰花夫人道:「狄飞,谷中可有损失?谷中弟子伤势如何?」
狄飞回话道:「稟告谷主,谷中並无损失,众弟子伤势亦无大礙。」
兰花夫人道:「既然如此,看在公子份上,也不与你计较了。」
卫云笑道:「倒是便宜了你这莽汉。」
樊于期讪笑道:「咱都说了,这只是一场误会而已,嘿嘿……」
兰花夫人望向荆轲道:「公子可愿随我回谷一趟,我爹尚有一物还须劳烦公子交予逍遥前辈。」
荆轲听罢作揖道:「谷主有所不知,我爷爷已离开尘世了。」
兰花夫人一怔,幽幽叹道:「哦……既然如此,此物就交予公子吧。」
兰花夫人转向卫云道:「忘忧谷向来不喜外人擅入,你等且在此处守着。」
樊于期正待发作,却见荆轲盯着他,只好哼道:「谁要进你这……这忘忧谷,荆兄弟,咱就在这里候着,呵呵,待会还你一坛好酒。」
荆轲笑道:「樊兄豪爽,荆轲去去便来。」
说罢随兰花夫人进入忘忧谷,只见山谷两旁淙淙流水,山涧上植满了兰花,风中尽是淡淡的幽香。
转入山谷以後,竹林茂密随风摆动,竹舍此起彼落,俨然一处小村庄。
先行离去的侍女已在候着,兰花夫人接过侍女递交的匣子交在荆轲手中道:「当年我爹特地去赵国寻铸剑大师徐图,以上乘精铁铸了此剑,名曰清羽,乃是因为逍遥前辈之流云剑法轻如流云,如水载羽,此剑轻如鸿毛,正合你这路剑法所使之招式。」
荆轲惶恐道:「如此贵重之物,荆轲豈敢收下。」
兰花夫人笑道:「清羽剑本就是为了流云剑法所铸,既然逍遥前辈不在了,自然便是交予公子了。」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