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杀猪,几个男劳力在稻场里用土坯垒起灶台,食堂的大锅被抬了出来,添进满满一大锅水,腊梅婶把柴火烧得很旺。
张书记拿着绳子,带着几个青壮年劳力跳进猪圈,猪圈里的猪开始四下逃窜,瞄准那头最肥的大公猪,几个人形成个包围圈围拢过去。大公猪拼命从人群中冲出来,试图跳出猪圈,大龙一把抓住猪尾巴,其他人赶紧过去,用绳子把大公猪捆得结结实实,大公猪不停挣扎,并发出凄厉的叫声。
大伙儿把大公猪抬到支好的案板上,屠夫张三爷拿起早磨得明晃晃的杀猪刀,照着猪脖子捅了下去。杀猪刀拔出的时候,鲜红的猪血喷了出来,当然不会让它流在地上,下面早放好了用来接猪血的盆子,此时,大公猪还在不停挣扎,嗓子里发出低哑的嘶吼。
过了几分钟,大公猪不再动弹,大龙端走接猪血的盆子,柯素芬看见盆子里冒着热气,还向上冒着粉红色泡泡儿。张三爷在猪的四条腿处各割了一刀,有四个人拿起管子往猪身上吹气,直到把猪吹的鼓鼓的,几个人才抬起不再动弹的猪往大锅边走去。这时,大锅里的水已被腊梅婶烧的翻滚不已,大伙儿把猪放进锅里,两边都烫过后,张三爷开始给猪褪毛,只听见喳喳喳喳响,张三爷手经过的地方,露出白白的猪肉皮。有刮不净的地方,腊梅婶从锅里舀一瓢水浇上,再刮,就干干净净了。
刮净猪毛后,大伙儿又把猪抬到案板上,这时的猪,已变得圆滚滚,张开的嘴巴看起来好像是在笑,张三爷拿起刀,在铁钎上摩擦几下,他先割下猪头,然后从猪脖子顺着猪肚子划下去,猪被开膛破肚后,猪肠子就迫不及待地哗啦啦流了出来,张三爷有条不紊地取出猪内脏放进旁边的竹筐里。
柯素芬把盆子里的猪血端进食堂,交给张书记的爱人梅花婶。这一天,是他们到牧场大队后,看到社员们最开心的一天。只是平时最泼辣的腊梅婶,有点闷闷不乐,看着被分割得零零碎碎的猪肉,她对柯素芬说:“猪知道跑,不知道死,牛知道死,不知道跑。”柯素芬才想起来,大队养的猪是腊梅婶在喂,张书记经常夸她把每头猪都喂得又肥又壮。
分肉时是按人头分的,一人半斤,八十多户人家,每家至少也分到二斤猪肉。分到猪后座肉的大发二发,提出跟分到猪脖子的腊梅婶换,大发说,过几天俺爹过周年,要拿刀头(肉)去上坟。说这话的时候,柯素芬看到大发二发红了眼眶。
“这俩娃子,是有点砍不成儿(不上进的意思)可是对他爹倒是真孝顺。”腊梅婶把手里一大块儿肉递给大发,大发没接,他把后座肉放进腊梅婶的篮子里,从篮子里拿了一块儿小点的肉,就带着二发回去了。
“婶子,大发的父母都去世了吗?”望着兄弟俩身上分不清颜色的衣服,柯素芬问腊梅婶。
“是啊,他妈是个瘫子(瘫痪),生二发的时候,是立娘生,生了三天,二发生下来后,他妈大出血死了。”腊梅婶边说边摇头。
“啥叫立娘生?怎么不去医院呢?”柯素芬很不解。
“立娘生就是生孩子的时候脚先出来,咱庄户人家,生孩子没有去医院生的。女人不就是生孩子的嘛,跟老母鸡下个鸡蛋一样简单,谁知道二发那个妨人精,要先出来脚呢。大发从小帮他爹带二发,谁晓得他爹又得了鼓症(肝腹水)恁早走了。这俩兄弟,就是这家吃一口饭,那家给一件烂衣裳穿长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