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完整的短篇小说终于出炉,之前扑街过好几次,都半途而废了。这次也是抱着“不求完美,先求完整”的低预期值态度吧,勉强算是达到了目标,希望以后越写越好~)
文|向璐
1
我叫Lista,是一个男人。我不算英俊,但有味。我的女人缘很好,我相信喜欢上我的女人都是有品位的。
今天星期日,我独自在家看完一部粤语残片,突然间胸口闷得很,我走到阳台望窗外,天色已黄昏,乌黑黑的云团就像一块大黑布从我头顶压下来,看这情形恐怕要下雨。
我抬起手腕看看手表,才七点半。大概是一个人太久了,今晚实在寂寞,不得已又去泡吧。
我穿上一件薄薄的浅灰色风衣外套,带上一把雨伞,风尘仆仆地在漆黑夜赶路,孤零零地背影就像一只凄厉的遗鬼。
这家酒吧的名字叫【blue bar】,但并不是以蓝调音乐为调性主题的,就像我泡吧的目的也并不真的为消遣寂寞,我只是喜欢那个【喜欢穿蓝色衣服的女人】。
当年我只身一人背井离乡来到这座城市工作,因为签了八年的合约,临走前在家人面前哭红了眼。我把头靠在阿妈胸前撒娇,阿妈鼓励我:“好男儿志在四方,怎可贪图眼前的苟且!”
我擦干眼泪,谨记阿妈的话,从此再也没有哭过。我只为女人哭。
那个穿蓝色衣服的女人,我总共见过她三次。
2
第一次她好像是跟男朋友一起来的,同行的还有两男一女。那天晚上,他们在酒吧用纸牌玩一个杀人游戏。
所有的人围成一桌,撺着命运降临到手上的牌。当指挥官说道:“天黑请闭眼。”所有的人都闭上了眼睛。
不到一分钟,指挥官又下令:“天亮请睁眼”。
所有的人又都睁开眼,但此时已经有一个人被杀死了。
被杀死的是那个穿蓝色衣服的女人。她可能拿到了一张好牌,却无力施展抱负。因为被杀者的命运是由杀手决定的,杀手想杀谁便杀谁,而杀手的特权,却由手上拿到的那张牌决定。
人死不能复生,但游戏才刚刚开始,其他人的责任便是要找出真凶。于是他们跟凶手反复较量周旋,直至好人被杀死,或者真凶被揪出。游戏结束。
这是一款充满着悬疑意味的益智游戏。每个人在其中都身分不明,不仅要充当一个好演员隐藏身份,还要挖掘潜在队友合力互助,极其考验人的眼力、分析力、判断力,以及内力。通常一局可以玩上好几个小时。
半个小时过去了,已死掉的穿蓝色衣服的女人站起来去吧台点歌,她点了一首陈慧琳的老歌《对你太在乎》。
“对你太在乎 没什么抱负 只想这心花不会枯。”
紧接着是《等了又等》、《一刻伤心非永恒》、《灰飞烟灭》…她一首接一首地唱,纵横交错、五彩十色的光点从四面八方洒下来,映过她的脸、她的额、她的颔,以及她凹凸有致的身材,蓝色衣服在星点的照耀下闪闪发亮。
真吊鬼,她点的每一首歌我都会唱。我不相信这世间竟有这样的事。
正好我的桌上有只话筒,是一位客人匆忙离开时留下的。从第二首歌开始,我拿起话筒跟着她小声唱。
其实我是从这个时候才真正注意她的。我们的音乐品味相似,她身上的蓝色向我释放着一种诡秘感,人群当中,总是情不自禁看多她几眼。
唱完第十首,她走过来:
“嗨!够品味呀,【夏日喧哗】,学校年度歌唱比赛邀请你组合。”
“我不跟学生妹组团”,我笑:“我请你吃饭”。
“还有半年就毕业了咯,她笑:“我陪男朋友来的,他是个警察,防暴的那种。最近城市频频发生暴动,他做这行压力好大的。但他说,我在旁边能令他安静。我是乖乖女,通常这个时间已经犯困”。她伸出手捂着嘴打哈哈。
蓝衣女子顺便补充了一个甜蜜的微笑。她向我撒娇:“将来和他结婚,你来当伴郎好不好,唱我们刚刚合唱过的那首《天荒爱未老》临场助兴好不好?”
她竟然邀请一个萍水相逢的陌路人来当伴郎,我当她是孩子话,不忍心婉拒:“好”。
这一局他们玩了两个多小时,直到凌晨才散场。
3
三天后,我又在【blue bar】遇见了她。
在这样一个只有三线城市的一个一流大学校园般面积大小的城镇,撞见一个人,并不似撞鬼。
今天的【blue bar】很冷清,只有两三桌客人,酒吧放着轻缓的蓝调音乐。她还是那身诡魅的蓝色。但这次,她独自一人凄冷地坐在角落里泡吧。
我端着一杯威士忌坐到她对面。“cheers”。我们碰杯。
“还记得上次的游戏吗?我被杀死了”。她说。
“嗯。”
“杀死我的是同我们一起来的那女孩,她是杀手,是最后的胜利者。”她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下。“
“你说我要不要报复呢?”她望着我,眼神凌厉。
我笑:“那只是游戏而已”。
“如果是你的男朋友将你杀死,你还会想要报复吗?”我补充道。
她低下头,眼神黯淡。“我是弱者,是强者踩在脚底的阶梯,从小我就知道这个事实。念中学时我数学只考10分,我连最简单的方程式都不会,数学老师当着全班的面撕碎了我的试卷,砸在我身上。家里给我买了钢琴,蒙布上起了一层厚厚的灰,我视而不见,宁愿跟朋友漫无目的地终日在街上闲逛。我一无所长,没有一样拿得出手的,什么都不如别人,经常被同学欺弄嘲讽。但我其实很想做点儿什么,证明我不是那么软弱的,可我脑子笨得很,内心又自卑的很。我受够了这样的自己。”
我沉默半晌,忽而警觉到了什么,惊声问道:“你想杀了她?“
她没有说话。这一刻,我只感到酒桌在明显地颤动,并没有发生地震,大概是“心”的作用。
终于,她抬起头:“被杀死的人是没有资格反击的,被杀死的爱情更是没可能复活的。”
她斩钉截铁的语气,像是在给我做一个壮烈的交代。我松下一口气。
之后,她不再说任何话,我们陷入良久的沉默…
4
我想我应该不会再见她。
那天从【blue bar】出来,天下起了大雨,我脱下大衣和她裹在头顶上,为了保护她那件蓝色的衣服免受雨淋吹打,我几乎将大衣全部搭在她身上。我们跑了两公里的路,终于在市中心街搭上一辆计程车,我全身上下都湿透了,而她那身诡魅幽婉的蓝在漆黑雾市中愈发闪闪发亮。
那一刻,我突然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她不会爱上我。
回来后我生了一场重感冒,还好同事Jam好来看我,他了解到前因原委后,携我去医院就诊,并帮我向供电局请了假。
吃了半个多月的药,我依旧每天咳嗽不止。
半年过去了,午夜梦回,偶尔还是会想起她,而我也升了职,从一个小小的办事员升到了主任的位置,我给阿妈打电话报喜。
阿妈开心的不得了。“我早说啦,好男儿志在四方。不必太牵挂我,我和你阿爸好着咧!”
我安心地放下电话,接着给Jam拨了电话:“今晚我们去庆祝一下”。
5
【blue bar】热闹异常,我和Jam来晚了,心仪的位置早已被占领,只好坐在格外显眼的正前方。
Jam喝了很多酒。他向我吹牛,说自己曾在学校组过乐队,还是主唱,经常受邀去飞跑各地登台演出,登台费是如何如何高,追捧的女粉丝是如何如何漂亮。如今我升职,为表心意,一定要为我亲自献唱一首。
我本来充满了期待,谁知他一开口,像伏案待杀的雄鸡尖声厉叫,我真是欲哭又笑。Jam根本五音不全,但他自己却自信满满,哽咽着哭腔如痴如醉,只顾自己开心,毫不顾忌我们听众受累。
今晚,她会不会来呢?我想念她的声音。
但我想,她大概已嫁作人妻,不会再来这里了吧。我悲观地望着来来去去的身影陷入沉思。
“嗨”!突然有人从背后猛拍我肩膀。
扭头一看,正是蓝衣女子。我呆呆征住,她旁边站着上次他们一起玩杀人玩游戏的女孩子。
“说好的请我吃饭呢?”她问。
她看起来心情很好。说话时头颅高高扬起,嘴角上扬,眼角眉梢间充满了自信骄傲。才半年,她出落地比以往更标致了,虽然还穿着那件蓝色的衣服,但增添了几分风韵。想起她男友,我有些吃醋。
我定一定神:“我请你们喝酒”。说完用手推了一下眼镜。
这时Jam从歌唱台走下来,他看来了两个美女,去服务台要来了骰子,说今晚不醉不归。
那晚我们喝了很多酒,半醉半醒间,我只记得我和另外一个女子一直输,而Jam和蓝衣女子一直灌我们酒。
6
我和Jam每人开了一辆车来,为了节省时间,我们决定分开护花。我和蓝衣女子一辆车,Jam开车送另一个女人回去。
“你住哪里”?我握着方向盘漫不经心地问道。
“去你家”。
我像是被电到,用力踩车踏板,车子突然来了一个漂亮的甩尾和急刹。我望着她,默不做声,迟疑了片刻。她的眼神很坚定,容不得我拒绝,我确信她没有喝醉。
我说:“好”。
我的家是单位提供的单套房公寓,客厅很大,接待娱乐与休息集于一室,毫不勉强。但我一改传统,拆掉了电视墙,却放了书柜跟书桌,旁边是用来休息的一排三人座沙发。
蓝衣女子蜷着身子,倚在书桌上。“我们离开这里”。
“什么?”
她说:“是的,驾车去十公里以外的郊区,登上月峨山,我们在那里吹吹风。”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她走近我,做摊手状,“我开个玩笑罢了,看你这表情!”
她把我的裤子拉开,脱掉那身蓝色的衣服,坐到我的身上去。
她像一只卸下华丽的兽,勇猛卖力……
那一晚我们做了三次。
7
早晨,她起得比我早,已经为我做好早餐,两个煎蛋,一碗青菜面,一杯牛奶。
吃完后,她帮我穿上大衣,将公事包递给我,握着我的手:
“Lista,上班记得专心,不可分心思念我!”
我摸摸她的头,狡黠地对她笑:“最佳女友,下班打给你”。
刚走进办公室,看见部门同事聚拢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议论着什么,情绪高涨。见到我来,都识趣地散开。我猜想,他们一定又在讲什么无聊的八卦。
Jam突然神色慌张地冲进我办公室,扔给我一张报纸。“Lista,快看这则新闻!”
标题大而醒目:【男子脚踏两只船,女友因报复酒内下药,至情敌死亡】。旁边是一张彩色配图,一个蓝衣女子双手上着镣铐被几个警察带走的画面。
“是她”。我望着Jam,喊出声来。
我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一张脸变得惨绿,内心惊惧不安,身体出现莫名地颤抖,并伴随着一阵轻微的呕吐。
一时间理智全无,我本能地拨了她的电话,占线…她被拘留,我已经不可能再联系上她。
心情十分复杂。突然,一个陌生电话响起,我预感来电与这件事有关。
“你好,Lista吗?我是防暴警察武志民,配合一桩故意杀人案向您核实一下信息,杀人者与被杀者都是我的女友,请问昨晚上是你和她们在一起喝酒吗?”
他指的是蓝衣女子,这个陌生男子正是蓝衣女子那脚踏两只船的警察男友。
我对他没好感:“嗯,是的“。
“明天上午请您来拘留所做个笔录。”对方挂掉电话,
我僵硬地坐在靠椅上,呆望着天花板,明白了一切。
她终于,还是杀了她。
“你说,她是什么时候往她酒里下药的?”我问Jam。
Jam耸耸肩:“不知道。忘了这事吧,一提起来我都毛骨悚然,我尽量不去想它。”
我麻木地坐下,想起那片闪闪发亮的蓝色,好像正从她的心里滴出一朵血花淌出来,她脸上挂着淫邪的笑,胜利般的微笑。
她终究不是爱我的。我流下了眼泪。
(向璐原创,转载请联系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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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子向璐,这厢有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