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年轻人一点儿都不幸福。”
“不过,也有过幸福的时候吧?”
“没有。”
“好好想想看。”
“就算想起来,快乐也不会回来呀。”
“不会的。坚持下去的话,会回来的。”
知寿(知寿是一名典型的飞特族:不愿意全职、宁可四处打工的自由职业者,大人们说,他们不愿长大,不想负责,无法独立,不喜欢也不能够竞争。)倚靠在门框上,看着吟子把织毛衣的线缠了又缠,动作娴熟而缓慢,这是年仅20岁的知寿怎么也学不会的手艺。
搬来和吟子生活已有大半个月,日子并未有什么特别大的改变,还是这样不温不火地缓缓流逝,只是从开始的淡漠到现在的“芥蒂”,知寿会猜测吟子和芳介的感情进展,会嘲笑吟子努力追赶年轻人的心情,就是不会转身走开。
“我总是不幸福。”知寿冷眼旁观地看着藤田、妈妈等人的离开,她问吟子。
活了大半辈子的吟子笑起来,眼角的皱纹都被挤在缝隙里,“这是因为年轻的时候大家都是拼命地伸出手想要什么,到了我这个岁数,想伸手要的越来越少了。”
年轻的知寿总是想老了就好了,就让这该死的日子走去吧,不愿折腾,不愿捯饬,工作生活、朋友亲人,离开的还是会离开,年老的舅姥姥还在欣喜地接受一段新的恋情,忙活着打扮自己,找回年轻人肆意飞扬的生活。
就像藤田和她提分手一样,她盯着从藤田那里顺来的汽车模型、钥匙扣等等,心里再百转千回,还是挥挥手,说不出一句“留下来,好不好?”
就像妈妈要远去其他国家时,知寿还是拒绝了妈妈提出带她一起的想法,也许情谊就像那巧克力蛋糕一样,终究会化开,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就像听到吟子说墙上挂着的照片都是去世的猫时,知寿表面上嘻嘻哈哈地当笑话听,心里并不平静,感觉好像触到了某种阴郁的东西似的。
她最终知道了,“知道了人会变的。我原来是不希望变的。那么,希望变的话,就不会变了吧。我想增加这样反着看问题的知识。”
如果能祈祷不离开的话,就不会离开了吧。这也仅仅是知寿内心不为人知的渴望而已。
不管什么时候,事先预定的别离总是比突然的别离更难。
可能的话,我希望平和而自然地分别。
知寿最后也没和吟子继续相依为命下去,她想人是该随波逐流的吧,和平的告别,平静的离开,或许这就是一个人的生活。
“吟子,外面的世界很残酷吧。我这样的人会很快堕落的吧?”
“世界不分内外的呀。这世界只有一个。”
对啊,世界没变啊,变的或许是认识的人吧。
“就这样,我不断地更换认识的人,也不断地使自己进入不认识的人们之中去。我既不悲观,也不乐观,只是每天早上睁开眼睛迎接新的一天,一个人努力活下去。”
知寿是这么打算的,并且实践着。正如世界上很多平凡的普通人 一样,这么无趣、顺利地度过了这一生。
而对于该有的人际交往,人来人去,知寿是看的分明,“嵌不进模子才是人之常情啊。嵌不进去的才是真正的自己啊。”有所保留的才是自己啊,外人面前的那个是假装的呢,一个人的好天气,就是融不进去,也要假装融入进去的。
C'est La vie.
知寿不再是飞特族,她融入了,又没融入,但她还是一个人,离开了吟子的生活,开始了一个人的好天气。
”可能的话,我还是愿意永远这么年轻,不经受世事磨难,静静地生活下去,当然这是不可能的。我自认为自己是有受苦的精神准备的。我想做一个像样的人,度过一个像样的人生;想尽量锻炼自己的肌肤,成为一个能够经受任何磨难的人。”
可能的话,我希望想的和知寿一样,看得开又看不开,活的和吟子一样,满足又充满希望。
知寿和吟子,两个年龄阶层的人,两种对立的人生态度,或许这就是生活能带给人的转变。
年轻的20几岁,应该和知寿一样,冷眼旁观世界,拥有自己固有的倔强,坚持着自己,又厌弃着自己。年老的70几岁,应该没有大把时光可活,热爱着世界,又向往着活力。
This is the lif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