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天依旧闷热,在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镇子里,一年四季都吹着同样温度的风,连太阳都懒洋洋的耷拉着,烤的他心里躁动不安。
终究…还是来了么……
他提着刚打的烧酒,七拐八绕的又进了一个巷子,胡同最深处有棵半死不死的老榆树,他径直走过去,旁边的柴门就是他的家。
“顾卓,回来啦!”一道中气十足洪厚嘹亮的女声从院落里飘出来,吓跑了榆树上的麻雀。
他对她这种十分不雅的行为早就习以为常,她向来如此,完全没有身为一个女性的自觉,不拘小节到狂放粗犷 。
他把门打开提着烧酒进了屋,夕阳西下,连同屋内的光线都有些昏暗,他看见她坐在简陋的梳妆台前,对着镜子不知道怎么着了又开始摆弄她的头发。
他把烧酒往桌上一放,不知是没掌握好力度还是什么,‘砰’的一声,“别叫我顾卓”。
她很快把辫子编好转了过来,“哟,生气啦”。
“没”,又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呐,你的酒,在我面前就别装了,见它比见我还亲吧”。
她笑嘻嘻的跑过来抱着坛子不撒手,“还是我‘亲弟弟’最懂我,谢啦,顾卓”。
他:……
“真是的,知道了顾凡,卓卓怎么了,多好听的名字,还是我起的呢。”
顾凡:……
这样的对话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面对她这样一个人,说再多也没有用。
看见她抱着坛子也不喝,只是眼睛望着虚空,动也不动。
他微微叹了口气,说道:“辫子真丑,俗气。”
“你…你…你说什么?小兔崽子,敢跟你姐这么说话”说着把怀中的酒放下撸起了袖子,“看我不削了你!”举着拳头过来的样子很唬人,表情也狰狞到位,于是顾凡配合着躲了一下,又十分认真的不小心‘被打’了一下,再表示疼痛的‘嗷’了一声。
顾凡学着乖乖小弟的模样,抱拳点头“徐女侠,甘拜下风!”
直到看见她一只手抄着腰,另一只手指着他哈哈大笑“怎么样,让你逞能,知道姐的厉害了吧。”这事就算过了。
徐梓周缓过神来撇见他嘴角露出的似有似无的笑,好像在说你就这么傻我能怎么办?
瞅着他这贱兮兮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抬眼拳头就挥了过去,那叫一个稳准狠。
顾凡抱着头嗷嗷“不是,徐梓周,你干嘛?”
“这几声叫着真诚,听着顺耳多了,臭小子,真当你姐好欺负呢,你刚一脸望傻子的表情摆给谁看呢。”说着又象征性的挥了挥拳头,仿佛他要顶嘴就再给他一个爆栗。
顾凡悻悻的坐下,收起了那副笑着的皮脸,转而望着桌上那坛酒,胸口有些闷闷的,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复杂情感不知从哪个窟窿眼里细细的冒出来,压的他有些喘不过气。
只见顾凡‘嗖’的站起来,还带翻了屁股底下坐的凳子。
徐梓州本来就思想神游,被他搞出来的动静吓了一跳,指着鼻子骂道:“顾卓你有病吧,发什么疯呢!”
连忙跑过去把凳子扶起来,仔细检查了一下,这是隔壁张奶奶亲手编的,用当地特有的藤条,很是凉快,她也曾去凑过热闹,知道制作的不易,饶是张奶奶这样经验丰富的人也生生编了好几个下午,手还被藤条的勾刺划烂了……
想到这里又是心疼又是气急,非好好揍这小子一顿不可。
“一坛不够吧,我再去多买点……”
顾凡没理会她的指责和怒气,转身绕过她就朝门外走。
“卓…,凡凡”,徐梓州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徐徐吐出来,才继续说“够了,酒不需要再买了,还有,你……早些回来。”
顾凡点点头,出去了。
徐梓州用手撑着桌子才不至于倒下去,可还是控制不住的腿软,她瘫坐在刚扶起的凳子上,望着门外出神。
他很聪明,她一直知道。顾凡能感觉到她这几天的变化,所以猜出个大概来并不稀奇,可纵是如此看见他那副模样还是忍不住心疼,她这个连十八岁都不到的弟弟承担的太多了。
徐梓州知道他有所抵触,虽然不知道具体原因,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纵然曾经相依陪伴,可也免不了下个路口各自分手。她能为他做的,终是有限。
她环视这个房子,是挺破的,从小到大没住过这么破的房子,可是回忆起这三个月来关于这个房子的一点一滴,都与顾凡有关,再荒唐窘迫的时候也只有轻松快乐。可三个月真的不短了啊。
她笑,“阿卓,别怪姐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