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咳咳咳!呃咳——”
母亲又一阵猛咳,那咳像是撕扯破布,非常用力,却扯不断,扯半天,力道不够,那痰终是没咳出来,反复几次后没有力气再咳,开始赫哧赫哧喘上了。她赶忙过去帮母亲轻轻拍拍胸脯,又拍拍脊背,又揉揉这揉揉那手忙脚乱地想让母亲好受点。母亲终于缓过气来,边指了指她的床示意她过去睡了,边轻轻歪朝一边躺下了。
母亲有了睡意,她也赶快睡下,想玩几分钟手机看看微信,却怕吵着母亲,把手机关了网,强迫自己进入睡眠状态。
“咳咳咳……”
她刚要睡着,又一阵剧咳,来势似乎更猛,她赶快又过去又一番轻拍,折腾了半晌,母亲终于累得再次睡下了。她却再无睡意。看看手机,凌晨两点多了。过了黄金睡眠时间,她就很难睡着了。
昨夜降了2019年的第一场雪,朋友圈里各种雀跃各种摆拍各种晒。曲靖城里却只是随便意思了一下,只给停着的车辆铺上薄薄一层积雪。这场雪丝毫没引起她半分激动。7她并不是缺乏激情的人,想去年那场大雪,她也是在雪地上疯跑,和朋友在文笔公园的小树林里花了整整一个下午狂拍,留下了许多经典瞬间;也不是因为雪下得小了引不起她的兴趣,她是一个十足的拍客,决不会错过任何一个美丽的点,或一个美丽的瞬间。让她郁郁寡欢的是父母的身体。骤降的气温已使母亲咳嗽加剧,她更担心父亲夜里起起坐坐的着了凉引起并发症。她那肥胖的身体感到了阵阵寒意袭来,鼻子酸了几次,想打喷嚏却打不出来,那滋味难受极了。感觉像是被吊到半空,正需要一股力量把她推向高空又荡回来,那股力量却突然不见了。这是鼻炎加重的症状。此时听着母亲咳个不止,她自己又脚僵背凉,无边的寒冷使她了无睡意。
“样样管着我,你才是我妈!咳咳咳!”
来上面睡的时候,母亲一副与她老死不相往来的神态,乜斜着眼睛,故意把楼板踩得山响,嘴里骂骂咧咧。越是关心她,越挨骂,已经不是一回两回了。
“我一得空就从曲靖跑,来多了倒成恶人了,天理何在啊!”
她差点就要把心里的不满一吐为快了,可是看着母亲那日渐瘦弱的身体,她还是把回嘴的话咽了回去。
今晚母亲本来不跟她来上面住的。是她坚持不让,还发了火,恶声恶气讲了几箩筐关于病情加重的后果的话,母亲才赌气上来的。上面阁楼上有两张床,又比下面暖和,她希望好好睡一觉能让母亲恢复点体力,更希望咳嗽症状有所缓解。下面父亲那里,她托付给今天来看望父亲的她的小舅舅照顾。她知道母亲是不忍让小舅像她自己一样熬夜照顾父亲,可小舅身体毕竟比母亲硬朗,熬夜也就一晚,她也只好黑着心自私一次了。
所说的上面,是指为了方便父亲做门诊透析,前久专门租的、才住了两三个月的、有三级台阶的出租屋。由于父亲已经虚弱得爬不上那三级台阶,她们又抱不动父亲,所以只好历尽辛苦重新找了一间没有台阶的一楼,新找的出租屋地势低,又在这栋楼前面,所以他们称为下面。
母亲白天就咳了一天了。由于她东奔西跑的买这找那,又忙着处理了学校里关于月考改卷人员安排和参考答案的事,又校对并发送了一篇安排好要发颜如玉的稿,没忙得注意母亲的咳嗽。等注意到时已经晚了,小区里的慈善门诊已经关门,说送她去医院住院,母亲说她吃了药后痰能咳出来了,再吃吃药就好了,死活不去住院,说住院她上次就住怕了。
母亲才出院将近一个星期,也难怪她不想再去。母亲是照顾父亲把身体累垮的。今年五月,七十二岁的父亲查出了尿毒症!这病要命。更要命的是,才做了两个月透析,腰椎又疼了。连续两个多月的不间断疼痛,已经把父亲的坚强和乐观击败了。也把整日整夜陪侍在侧的母亲累垮了。本来就一身是病的母亲,因为父亲得了这个病,她们姐弟四个又不能放弃了工作来日夜陪护,只能由母亲来受这罪,他们无比心疼,却也别无他法,实属无奈。
她们有姐弟四个。大姐是乡村医生,嫁在本村。她是县城老师,远嫁他乡,但又不太远,外县而已。两个弟弟,在省城,混得一般,是父亲生病了都不敢跟领导请假来照顾那种;两弟媳妇也是相当了得,是可以把两个弟弟管得大气都不敢出的那种。
是大姐发现父亲脸色发黑食欲不振没有力气的。送进医院一检查,肌酐超过正常值很多,同行间一打听,才知道是得了大病。那时刚好她放假,姐把父亲送进医院等她来接班,就连夜匆匆赶回去了。姐在乡村合作医疗,有一个读大学的女儿和一个读高中的儿子,姐夫是泥水匠,活做了很多,工钱却拿不下来,所以姐的负担也是重如泰山。知道病情严重后,是她带着父亲从县医院辗转到市医院,是她陪着父亲办的住院做的各种检查,后来得出结论插临时管开始透析,也几乎是她陪着父亲。两个弟弟壮着胆子请了假轮流来过两三天,是因为她要来月经了身体抵不住要回去休息。因为她痛经,是在大学时痛得昏死过去几次那种。
后来她开学了,母亲只好处理了庄稼地里的活计和鸡牲口等,放下一切包袱来大城市照顾父亲。父亲五月份查出来的病,到了冬月,半年多时间,身体就垮的吓人,做透析都已经要用轮椅推着去了。因为不可能长期住院,只能做门诊透析,所以她们只得在医院附近的一个菜市街租了点廉价出租屋。住处离医院不远,却要过几处红绿灯,来回有上坡下坎,推一个来回她都差点要虚脱。刚开始母亲还吃得消,可是,一个本就腰椎颈椎有问题的人,一天推着轮椅上上下下,还要照顾病人的饮食起居,身体怎么受得了?加之冬天来临,季节两次更替,流感猖狂肆虐的季节,本就体弱多病抵抗力差的母亲,怎能逃过流感的猛烈势头?多年患有肺气肿和甲状腺肿大两个慢性病的母亲,瑟瑟如秋风中的黄叶,在猛烈的秋风中苦苦强撑。
母亲终于病倒了。
第一次夏秋之交母亲就没有逃过猖獗的流感,白天黑夜零星咳嗽,但母亲忍着,从姐带来的药里找些看着对症的服用,这些年她几乎就是这样过来的。母亲是那种会心疼关心每个人,却把自己当成金刚,百毒不侵的人,只要走得动路吃得下饭的一天,她都不会承认自己生病,都是吃点药甚至药都不吃胡乱应付过去。
那次母亲感冒时她刚好也在,她听到了母亲的咳嗽,夜里咳得很猛。那时她就说,母亲不能再照顾父亲了,怕身体会垮掉。可是母亲不但不听劝,吃饭的时候还尽把好菜——比如肉,鸡蛋等等蛋白质含量高的食物尽往她父亲和她碗里夹。她心疼母亲,又把菜还回去,还解释说她自己平时肉类吃的多。结果母亲大发雷霆,扔了筷子不吃了。她情急之下,质问母亲说为什么老顾着别人不会关心一下自己?末了还加了一句:当年外婆也是这样!没想到母亲听后大哭起来,扔扔筷子站起来就朝餐厅外面走。问她为什么连过世的人都不放过。看到母亲这样,她又急又气,委屈无比,眼泪就要夺眶而出,无奈当着父亲的面,她只好强行咽回泪水。她说那句话本来是想表达说旧时代的外婆总是顾着别人,小康时代的母亲怎么也还是这样?她怎么也没料到把母亲惹恼成这样。外婆在她心里一直是最好最好的人,从小宠着她护着她,有什么好吃的也总是留着给她吃,还天天催着她好好学习。外婆在她家时,每次她想帮外婆做家务事,外婆都会立刻拦住她说:“不用不用!快去望字!”所以她说那句话时。本来嗔怪母亲顺带夸夸外婆的,没想到却惹哭了母亲,所以她既委屈又自责,同时还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女性?为什么不能像别的女儿那样对母亲贴心贴肺,做个温暖的小棉袄,逗得母亲开开心心。因为她的粗枝大叶,一番好意却让饱受照顾病人辛苦和委屈的母亲更加伤心,她简直就是骆驼背上那最后一根稻草。这样想着她就更自责更难受了。她还感觉到一种深深的受挫,觉得自己混得太糟,才会让母亲为了一点肉食而省口舍牙,惹起这次争端。她欲哭无泪,哭不出来的感觉让她浑身无力。
因为母亲的这种只顾关心别人而忽略她自己的秉性,害得她第二次生病时大家都没发现。是在父亲因为腰椎疼痛了去住院,肾病科又管不了,最后她们去中医院做针灸的时候,母亲才说她也要做,她也受不了了。她才发现原来自己又犯了粗心大意的错误,她是感觉母亲老了,身体弱了,却没有真正认认真真关心过母亲。看到母亲每天那么悉心照料父亲,总觉得母亲还是二三十年前那个像男人一样砍树赶牛车的身强力壮的母亲,现在母亲都要病倒了自己都未发现。她的心再次揪紧,自责万分。因为这份自责,她立刻决定给父亲母亲办住院。母亲却说做几次门诊算了,她知道母亲是心疼钱,所以没再顺着她,坚持要住院。她发现,好多次了,只要她顺着父母的意,常常会小病变成大病。父亲的病就是因为去年暑假顺着他的心意没来住院拖重的。去年暑假她回家就发现父亲胃口不好,重感冒,没力气,眼角一直有白眼屎,当时姐姐和她都提出去做个检查,可是一辈子好强的父亲不相信他的身体会怎么样,还说他是土命,夏天水旺,水土相克,过了夏天就好了,还说他会从她买的中药书上翻了挖草药来调理,她们就顺着他,没有坚持。后来他们又各自忙于自己的生活,以为父亲已经好了,没太在意。直到今年发现父亲再次表现出浑身无力,却已晚了!
所以,她决定,关乎健康的问题,她不再顺着,不再妥协。孝顺孝顺,不是一味地顺着才叫孝顺。
她坚持这次母亲必须住院。在她的强硬态度下,母亲虽然嘟嘟囔囔说一家人一个住院就不得了了,还两个都住院,但还是同意了。后来才知道,她是抱着她住院后把有些治疗项目分给父亲做的心理,才同意的。那个年代的女性,是不是都像母亲这样心里只有别人没有自己呢?
住院必须做各种检查。检查甲状腺时,年轻的白大褂一副很生气的样子责怪她说,她母亲的甲状腺问题很大了。还在彩超单上下了个4b的结论。她用手机查了资料后,曾一度头脑一片空白,临时应变能力不算差的她,一时手足无措,六神无主,半天才想起来跟姐姐商量——她没问两个弟弟,两个弟弟一般是问了也不拿主意的。姐妹俩商量后决定先解决腰椎问题。甲状腺问题等出院后去其他医院再确诊一下再说。
出院后在她再三催促下,母亲才同意去市医院做检查,当时是小弟带着去的。这次是小弟第二次来照顾老人。当时母亲已经咳得喘不过气来了,但是她们的注意力都在甲状腺上,根据医生要求抽了血又做了CT检查。那天天气很冷,做检查过程中的各种脱衣服受冷气,检查结束后的几天,母亲肺上的问题慢慢严重起来,也慢慢表现出来了。母亲先还是寄希望于吃药,还在药店店员的忽悠下买了昂贵的藏药,可是那藏药不但不起作用,病情还越来越重了,终于,在她利用冬运会期间上来照顾父亲的时候,她发现母亲痰里有血!大学时男朋友每次见她口里吐出血痰,就说他母亲当年得肺癌,痰里就是有血。当时她痰里的血是因为流鼻血,她不担心,母亲可是多年的肺气肿!现在母亲痰里也有血,天知道会是什么情况啊!?
送母亲去医院时她眼里憋着泪。住院当天,医院发了病危通知书,她签的字。主管护士还特别强调她母亲是特级护理,必须24小时有亲人陪护。住在出租屋里的父亲等着她做饭,端屎倒尿,那时父亲已经走不动去卫生间了。病房里的母亲等着她送她去做各种检查,轮到一、三、五,还要送父亲去做透析。一切忙完,就该忙着准备饭菜了,她总是忙着边做边匆匆捞两口饭,饭做好她也差不多填饱肚皮了。然后匆匆舀给父亲吃好,又匆匆收了桌子碗筷才小跑着送饭去医院。不收桌子她怕万一父亲要起来解手桌子绊着他,小跑着去她怕天气冷送到医院饭菜凉了,母亲胃不好,不能吃冷饭。每天忙于医院和出租屋,她精疲力尽,到晚上累得只想睡觉。平时她常夸张地说忙得分身无术,这一次她是真的了。就像喊了一百次狼来了,这次狼真的来了。但想着姐弟们请假耽搁工作,会减少收入,她咬牙坚持,没有惊动他们。
转眼学校收假了,姐姐和姐夫来接的班,姐来了把父亲送去透析,又连夜几百里路赶回去上第二天的班。姐夫刚从外地打工回来,这几天刚好有时间。好在姐夫来照顾时医院里的检查几乎做完了,否则真够呛。医院里的医技楼、门诊楼、住院部的各个科室,只有她最熟悉。在这个城市,她最熟悉的也就是医院了。姐夫照顾了大约一个星期后,在救护队上班的男人刚好轮到休息,又来照顾了一个星期。之后又是大弟来了两天。大弟要走时,姐姐来接班,姐姐把她买了放在微型冰箱里的瘦肉拿给大弟带回去吃,这事是母亲告诉她的。她听后对弟弟有一丝不屑,对姐姐却又多了一份尊重。她觉得姐终究比她大度,比她细心,更比她善良。而两个弟弟来得太少,她心里本就有气,所以她想不到像姐姐那么做,想到了或许也不愿那么做。她心疼父母,为了父母,必要时她觉得她可以放弃工作,大不了从头开始。所以,对两个弟弟的捏捏诺诺,胆小怕事,她有诸多不满。
好在吉人自有天相,母亲的病不是她最担心的那种。当医生下了“慢阻肺”的结论时,她高兴得都有些傻了,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这种情况这些天好多次了。甲状腺的问题重新检查后,市医院也推翻了中医院的结论,她长长舒了口气,觉得一直压在头顶的乌云,终于散去一半,头顶开始再次有阳光照进来。
可是,气只能松那么一小口。父亲的病越来越重了,腰腿疼得睡不着觉,夜里一会起来坐着,一会又坐不动了要躺着,饭量也在剧减,别说走路了,起欠都成问题,母亲只出院一个星期不到,由于夜里要照顾父亲,根本睡不成觉,咳嗽又加剧了。
所以,今晚她坚持要母亲休息,并决定第二天带母亲去输液。现在母亲咳成这样,她怎能睡得着?翻了几次身,轻轻起来上了一次厕所,给母亲加盖了一件秋天穿的大衣,她自己也穿上了白天穿的,刚才才脱下的羽绒服衣服躺下,这才感觉有些暖和,母亲也没再咳嗽,她终于昏昏打了个盹。
叮铃铃!睡得正香,闹铃响了!她极不情愿的扭身拿了手机,按了闹铃。眯着眼睛瞟了一眼,哎!怎么就七点了?脑袋昏沉沉的,她任性地躺着没有一骨碌翻起来。
“今天你爸爸要做透析!你小舅要回去,你要送他坐公交车!快点起……!咳咳咳!”
母亲在那边催促,话未说完又是一阵咳嗽。
“是了是了!起了!还有要送你打针呢!”
有那么多事等着,睡又睡不够,她心里憋着气。这种时候,两个弟弟哪个来照顾父亲,顶替一下母亲,是天经地义的,也是最恰当的:方便,又身强力壮,不至于轻易病倒。她一个姑娘,实有诸多不便,再说,她已趁学校组织月考的机会,请人代考,这不又来了快一个星期了,她觉得除了母亲,是她一直在照顾父亲。更让人无奈的是,经期又快到了,自身难保的她,也无力照顾父母了,她必须得返回学校上课,逃回家里休息。她走了谁来接班呢?她决定煮早点时暗示一下二老,看他们会不会主动叫大弟或小弟来。
下去打开门,小舅在沙发上随便盖了点毛毯正打着呼噜。父亲也闭着眼睛,但感觉他并没有睡沉。以前父亲睡着时会有很大的鼾声,现在却连讲话都要她凑近了才听得见。她心里又是一阵紧缩。可怜的父亲,不知还能熬多久?真的该是两个弟弟轮流来照顾照顾的时候了。她憋着气开始准备早点。一起下来的母亲没看出她在生闷气,嗫喏道:
“老二啊!要么我不去输液了,你昨天买来的药好,我吃了咳得出痰来了,咳得出痰来就不怕了!上次是咳不出痰来!”
“不行!你又不是铁打的!不能再拖了,拖了又像上次一样了!该喊你两个大儿子来替你两天了!你不去输液我就立刻回去了!我不管了!……”
正说着,她见父亲用那只做人工血管的手撑着床要起来——医生交代过那只手不能用力——只见父亲挣扎了一下,起不来!又歪朝另外一边换另一只手撑着想立起来,本来她早就想过去扶父亲起来,但是她今天满肚子的气,觉得弟弟们不来父亲也有责任,怪他惯着他们。迟疑了一下,见父亲还是起不来,她又气又急又心疼,心里百般抱怨两个弟弟的同时,连忙过去托着父亲的后背,在她的帮助下,父亲终于欠起了身子。他拿起老年机翻了起来,老年机大声报着他翻出来的每一个电话号码。13732……老年机声音很大,很吵,尤其是此时。
“你给可以消停一下?翻手机做什么嘛?!”
母亲听不下去了,哭丧着脸朝父亲怒喝道。
父亲铁青着脸,一语不发,继续翻着,终于,他拔出了一个电话,正是大弟的号码,父亲终于开口了。有人来接她的班,她心里一阵轻松,心里开始有了晴转多云的迹象。
“老三啊!在上班嘎?……哦……么你脚后跟给还疼?……哦……嗯……嗯……嗯……我好多了,你别挂着!……那就这样了,就不说了。”
“爸!你到底说些啥啊?啥叫好点了啊?”
“老二啊!你别吼!你听我说,你两个弟弟家生活稍微差点,你们要体谅着点。你大兄弟家他一个人苦了养着三个人,请假多了怕老板不高兴不要他干啊!不是我不心疼你家姊妹两个,也不是我不知道这些事本来不该是你们在做,你家两姊妹也已经做的够多了,可是我更放心不下他们啊!自古以来父母都是这样,哪家紧点就只会顾着那家。以前你公公奶奶还不是顾着你小叔家多点。”一口气说这么多话,父亲已经有些吃不消了,够过杯子喝了口水,父亲又继续说到:
“现在国家搞扶贫,也是同情弱者,照顾弱者嘛。天下一个道理啊!你们是一奶同胞的姐弟,互相体谅点!不能因为我这个病败了他们的家啊!你读了那么多书,怎么连这一点都想不开呢?”
说着说着,只见父亲手处着床沿,身子晃动,像是要歪倒的样子,母亲和她吓得同时伸手扶住父亲。
“你这是咋个了,讲那么多干什么?你小老二也是,净惹你爸生气!”
“爸爸!我错了!你别吓我!爸——”
她边哭喊着边跪在床前。
“别担心,你们扶我躺下缓缓就好了。我知道你辛苦,但如果心里有疙瘩就更苦了,你好好想想吧!”
父亲的话犹如醍醐灌顶,浇醒了她。更如一阵清风,吹散了许久以来弥漫在她心头的浓雾,见父亲眯着眼睛休息,母亲也吓软了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她擦干眼泪,轻轻帮父亲捂好被角,帮母亲拉上被子,拿起手机抽身走出出租屋,拨通了姐姐的手机。门开处,一缕阳光趁机溜进屋内。
屋外,小降雪留下的残雪正被太阳一点点消融,化成雨水一滴滴落下,太阳把光柱投在雨滴上,投在花台上那些被雨水冲洗得泛着亮光的绿色植物上,万物沐浴着阳光,一片祥和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