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丈夫死了。
对此，我的内心没有一丝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他满脸的横肉在我眼前一颤一颤的，把本来就不大的眼睛挤得更加小。我突然想起《猫和老鼠》里那只凶猛的大狗，下面更加干了。
他死死地坐在我肚子上，啐了一口，反手给了我一巴掌。
他身上热的像一块烧红的铁，我却凉的像一块坚硬的冰。这巴掌反而给了我些许火辣辣的温度。
我不怒反笑，仿佛20年前第一次见他时一样。准确的说，是20年前第一次看见他脖子上大拇指般粗细的金链子时一样。
老公，我冷。我已经忘了这前两个字怎么发音了，练习了好几次才会说。
他楞了一下，搓着手，把自己小心翼翼贴在我身上，但还是把我压得陷在了床里。
我挣扎着示意他拉我起来，我抱着他，指尖滑过他的后背上那只滴血的狼头，滑过腰窝那凹凸不平的疤，划过他肚子上层层叠叠的肉，滑过那比我还大的胸，最后搂住了他的脖子，闭着眼睛和他接吻。
他嘴里都是尼古丁的苦味儿，我却好像上了瘾，从天刚擦黑儿一直到天空泛白，从床上到地板，从卧室到客厅。
他死在客厅茶几旁的沙发上，死之前还在我身体里。
我不得不目睹了整个过程。他像喝醉酒一样红光满面，小眼睛里泛着淫邪的光。他左腿踩在沙发上，右腿跪在地上。左手拽着我的头发，手指在靠着头皮的地方缠住，我只能歪着脖子看他右手在我屁股上拍的啪啪直响。
我从来没见过他眼睛这么大的样子，像要从肥肉里蹦出来一样。头发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往右拉，我感觉脖子要断了，头盖骨都要被掀开了，疼得我一下子蹿了出去。
他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头"嗵"一声撞在茶几的尖角上。茶几"轰"一声和他一起轰然倒塌。他双腿蜷缩着，尾椎抵着地板，脸面向沙发上挂着的画，像一只熟透的虾。他手里还攥着我一大把头发，旁边是一地亮盈盈的碎玻璃。然后，像电影慢镜头一样，他整个人向左转了45度，腿把沙发砸了一个坑，直挺挺地躺在了一地玻璃碎片里。
我跪着，双手死死抱着一个沙发靠垫，看着暗红色的血像蛇一样蜿蜒远去，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死于心源性性猝死。
他本来就有冠心病，我们又因为他出差，整整半年都没见面。俗话说，小别胜新婚，不料乐极生悲，才有了这场意外，案子就这么结了。
我也乐于这样，再也没有人对我大呼小叫，拳打脚踢了。想想这20年来受过的苦，挨过的打，尤其想到为他打掉的流产的一共九个孩子，心里也好像被他打了一巴掌一样，火辣辣的疼。
终于，这一切都过去了。明天去签个字把遗体送去火葬场，这一切不愉快的记忆也就都灰飞烟灭了。
当天晚上，我睡的特别踏实。
被子蓬松柔软，像睡在云朵里，阳光暖融融的，晒的鼻子有点痒痒。我化着精致的妆，红色的嘴唇和红色的高跟鞋相得益彰。
冰冷的手铐扣在我手腕上时，我怒目圆睁，张着大嘴要咬警察的手，头一个劲儿地拱着警察的胳膊，手死命地推他，活像一只炸了毛的公鸡。
你放开我！你有病吧？抓我干什么？
抓的就是你。自己干了什么，心里没数吗？
我干什么了？别以为老娘死了丈夫就好欺负了！信不信我分分钟让你脱了这身狗皮？
我被像狗一样拖拽着，把所有想得到的脏话都吼了一遍。一扇门开了，我和要出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你鼻子上面两窟窿眼出气的啊？
他精瘦，皮肤细白，坚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他静静地看着我，细长的手指扶了扶眼镜，目光如炬。
就这一眼，像一根针戳破了鼓鼓囊囊的气球。我瘫软在冰凉的地板上，扶都扶不起来。
别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你的情夫早就都说了。
我张了张嘴，好长时间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是我杀了我丈夫，和他无关。
他是谁？
他是我男朋友，叫文斌。我们是在一个车展上认识的。他是4S店的老板。人是我杀的，和他无关。
你怎么杀的？
我把劣质春药掺进饭菜里。他还以为自己有多厉害呢，得意地鼻子都要翘得天上去了。我们从天刚黑一直做到天要亮，最后射出来的都跟清水鼻涕似的，能不虚脱吗？
你为什么杀他？
看这，我把头发撩起来，露出一片片荒芜的头皮。这是他拿手拽秃的。这是他拿麻将磕的。这是他抓住我的头往墙上撞的。
我头伸着咬住了衣袖，往上拉了拉，露出胳膊。
胳膊上的疤是他拿烟头烫的。手腕上是被他按在玻璃碎片里。每天活的都提心吊胆的。
没什么不离婚？
20年了。能离早离了。每次提起这事都一顿毒打，打到我连想都不敢想。他还说，敢跑，就连我爸妈都一块儿生生打死。
所以，你就伙同文斌，毒死了你丈夫？
不不不。是我一手策划，一手实施的。他不知道这件事。他什么都不知道。
恐怕没那么简单吧？他确实死于急性心肌梗死，但和一般心源性性交猝死不同。他有眼底出血症状和吐血症状。
眼底出血可以解释为惊吓导致的糖尿病突发。
而吐血就不寻常了。血色鲜红，血量足有80到100CC,可以说是暴吐如涌。这是中医上讲的，肝火犯胃，怒火攻心的表现。
是什么事能让他受了惊吓又发了这么大火呢？比如，看见文斌冲他笑？
对面的警察发下笔，嘴角扬起的弧度和文斌一模一样。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手铐在凳子上砸得哐哐直响，我一次次想站起来又跌回椅子里。手被划破，血黏黏糊糊地直往下滴。我身体里像有个野兽一样横冲直撞，撞得我浑身都快散架了。
我一直张牙舞爪地重复着这句话，嘴角裂了，眼泪流过，痧得生疼。
你想过吗，文斌为什么和你在一起？为什么想让你杀了丈夫？是因为爱你吗？还是想侵吞你们的财产？
我眼中浮现出他第一次见我时的眼神，和我见到大金链子时出奇相似。
无戒90天训练营 莫小染
第九篇《我亲手杀了老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