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这张检查单,意料之中,仍百感交集,心情难以平复,是时候写一写我的2017了。
2016年旧历腊月18,欢欢喜喜也忙忙碌碌的搬新家,头一天抱着二宝在乱糟糟的客厅喂奶,还顺手发了一条微博:屋子乱糟糟的,心里是暖的,未来明媚值得盼望。
是的,这一年,二宝意外的来到了我们的生活中,她会一天一天的长大,慢慢的会和姐姐玩在一起,她们会相依相伴走过一生,想想都会微笑。接下来,我们打算把旧房卖掉再买一套学区房,以后老人和我们小家庭同吃不同住,各自有自己的空间,又都能照顾到。这是我当时对未来的企划。
也是从这一天开始,我的右侧胸肋骨开始隐隐作痛,打哈欠,咳嗽的时候牵扯着格外明显。我以为是搬家累了,还自嘲久不运动,搬个家都腰酸背痛。我以为是新家的床垫太硬,睡不习惯磕着我了。仍旧是按部就班的生活,上班,上下午各挤一次奶带回家,下午提前下班接大宝放学,晚上起来喂夜奶。一直到年前放假,疼痛仍没有缓解的意思。
腊月
29,回老家团了年回来,右侧胸肋骨痛得更厉害了,妈妈按住我给我擦了一点跌打扭伤的喷雾。当天晚上疼痛更剧烈了,并且开始发烧。
大年
30,一早起来,老公要求带我去医院,我不去,谁大年30还往医院跑啊,我还打算为中午的团年饭做一锅羊肉汤呢。但确实痛得厉害,也发着烧,冷得有点哆嗦,呼吸还稍微有点吃力,拗不过老公就跟着去医院了。
还以为要挂骨科,骨头痛嘛,一问才知道要挂胸外科。大年
30的医院一改平日的熙熙攘攘,可以说是很VIP了。没想到更VIP的是拍个胸片都被特殊照顾了,被一个看起来经验丰富戴着老花镜的老爷爷指导着重拍了两次,还给我读了片。我那时候不懂胸腔积液是个什么概念,中量两个字倒是看得懂的,只知道要引流,住院是跑不掉的了。
还是回去过了个年,年三十的晚上昏昏沉沉的在床上躺着,浑身滚烫,迷迷糊糊记得老公还叫我去楼下公园放鞭炮,弟弟给我加被子,妈妈给我发大红包。
2017年大年初一,二宝从这天开始断奶,离她三个月还差4天。去医院报到,见到医生首先问多久可以出院,回答是一个星期到十天,对于这个回答我是不满意的,本来以为抽了水,输输液,就完了嘛,剖腹产也才住院三四天。
中心医院的感染科远离市区,在城区的边边上,凤垭山脚下,有走廊的两层小房子,像个疗养院似的,正月那几天天气特别好,每天都有阳光斜照进病房,远处的山静静的矗立,不时有放鞭炮的声音。
我在这里一住就住了
30多天。最开始还每天都住在医院,后面就直接每天早上去输液,等医生查房,输完回家。护士那里每天请假回家的签名,一页纸都签满了,我还出不了院。我的手上每天都插着留置针头,缠着胶布,我小心翼翼的保护着它,万一针头歪了,第二天又得挨好几针。我的背上,每天都插着引流管,为了美观,我每天回家都把引流袋取下来,或者藏在我的长羽绒服里,不让人看见。
结核性胸膜炎,百度看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病,只是要吃一年的抗结核药。可是我身体里面就像有个造水工厂,抽了又有,抽了又有;我的肝功能因为结核药的副作用,指标居高不下。
在这期间,又查出来卵巢有个畸胎瘤,结论是必须手术。
又查出来甲状腺结节,
B超医师出于谨慎,专门安排我到院本部去再做了一次B超,得到的答案是,大部分看起来是良性的,但不排除局部恶性。两个建议:一是穿刺确认,二是半年复查。我那个时候哪有闲心顾及它呀,一个病接一个病的,果断不穿刺了。
清楚的记得在闹哄哄的
B超室外面,我把百度到的跟老公说,这个结节有可能是恶性的,他有点像是打气似的说,我就不信了,这么倒霉的事就让我们遇到了。我倒是很平静,说,有什么不可能,这个世界上每天都有意外在发生,为什么就不可能是我们。不知道是说给他听还是说给自己听。那是第一次,我似乎隐隐的意识到,属于我的厄运可能才刚刚开始。
我的胸水被抽去化验了两次,结核菌是没有查出来的,有几个癌症指标倒是高了点。但医生说那也代表不了什么,诊断结果依然是结核性胸膜炎。
我在网站上咨询多个专家,联系到华西结核单元的专家,带着所有的资料去了一趟成都,得到的答案都是,当地医院的诊断没有问题,方案没有问题,必要的情况下,可以行胸膜穿刺,进一步检查。我还是预约了在华西住院。
10多天后,华西第二次通知住院的电话打来时,我果断的在这边办理了出院,引流的针头都没有取就直接去了华西,当天就入了院。
在华西,激素药的量用到了最大,一天
6颗;抗感染的抗生素用到了最好的莫西沙星。我的胸水没有再继续增长,肝功能也控制在了较为理想的水平,只比正常指标高那么一点点。
说来也奇怪,在来华西的前两天,我的治疗方案也已经调整到了和华西的一样,但已经是第二次通知入院了,我不能再错过,华西的挂号、入院都太难太难了。也可能成都是我的福地吧,
4个月后,当我再次踏上去成都刮痧的动车,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我这样想。
在华西,我确诊了是甲状腺乳头状癌。当时做
B超的医生给我说,看起来不太好,建议你穿刺确诊。B超单上写了一个CA?各种百度各种查才知道它代表着什么,我以确诊的态度故作轻松的跟朋友说起,弟弟在旁边把我凶了一顿,我看到他在偷偷抹眼泪。这个我口里很不听话,对他操心很多的弟弟,在我生病以后,像个哥哥,对我表现出了极大的照顾,在家的时候每天给我做饭(虽然并不好吃),陪我去医院,照顾大宝。在华西的时候每天从学校过来陪我,带书给我看,一起吃饭,输完液一起去周边散步。
坦白讲,因为在确诊之前查了很多的资料,知道它属于最轻的一种癌症,也几乎不影响寿命,算是有很充足的心里准备的了。但是当知道
CA代表着什么的时候,还是狠狠的难过了。什么叫做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真是接二连三的体会到了。几天后,老公来接我出院的时候说,没想到,走一走的,就走到今天这步了。现在看到那些老年人,觉得好了不起,能活得那么大年纪。
周四出院,第二周开始上班,只上了两天班,身上开始长带状疱疹,又痒又痛,再慢慢的溃烂,这一烂,就是一个多月。每天结核药,保肝药,带状疱疹的药一大把,每次都要分好几次才能吃完。
接着二宝咳嗽去医院说是喉炎要求住院,换了家医院加了激素药吃了四天无缓解,没办法又去住院,住了十天,抗生素连升了三个级别,越输症状越多,精神越差,后面几天,吃也不怎么吃了,又吐又拉。医生没办法了,主动要求我们转院到重庆儿童医院。
在重庆,排队三天才住成院。做了所有的检查,排除了我们害怕的结核。因为全家老人大人小孩都咳嗽,婆婆的检查报告医生说疑似结核,这简直是压在我们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那时候,再多的病在我的身上都不算什么了,只求家里人都健健康康的,两个小孩都健健康康的。那是最黑暗的日子,家庭成员每个人都有好几个医院的就诊卡,来来回回的跑医院,家里最多的就是药了。
4月,带状疱疹伤口都恢复了,但仍奇痛难忍。我到川北医院挂了最贵的专家号,没说两句,他说,你这个吃药不行,必须手术。面对我的疑惑,他补充到,我亲自给你做。又粗略的说了下手术方案,并解释说,这个带状疱疹后遗症只能是手术,割断神经,但并不是做了手术就不痛了。。。我没忍住哭了起来,我说我前面还有两个手术排着队呢,我说我还有个瘤有个癌呢,他似乎动了恻隐之心,赶紧说,那这个手术就先不做了吧,你先把别的手术做了再说。
5月,例行复查的时候发现积液量又增加了,从1点几增加到3点几,真是无法淡定啊,我能接受我得了很多很多病,我可以慢慢等,一样一样的治,但你不能反复成疑难杂症呀。在跟我的结核医生沟通的时候,我们商量着先把甲状腺手术做了吧,万一就是它对积液有影响呢。
于是又频繁的跑医院,经过多方评估,会诊,论证了手术的可行,才终于安排手术。
5月底,做了甲状腺切除及中央区淋巴清扫。做个手术也是一波三折,挂床都挂了10天才开始排手术,安排手术的那天,颖狗专门从成都来陪我,等到下午突然通知第二天才手术。
手术期间,朋友每天三顿给我送饭,多样又有营养,可惜我都不怎么吃得下。
这次术前检查,积液量又有所增加,CT报告上发现肺部问题增加了好多好多。什么小结节,条索影,磨玻璃影。。。
6月底,碘131治疗前检查,CT报告相比一个月前,坏的依然坏,积液量增加到5点几,压迫周围组织肺不张。
手术也做了,不仅没有减少,积液仍越长越多,肺部病灶也越来越多,我的那个心情呀。
在病友群爬楼,无意间看到有个人说她的亲戚体检的时候发现磨玻璃影,牛逼的医生立马断定是肺癌早期,马上进行了手术。她想表达的意思是,要去专业的医院找专业的医生,才能做到早发现早治疗。然而我看到的只是磨玻璃影代表肺癌早期,很疯狂的在专业的医疗网站上查看专业论文,得到的答案也只是几率的问题,也就是说,有可能是好的,也有可能是不好的。我去医院挂了好几个科室的专家号,在我的追问下,医生都很烦,到最后都不想理我。反正就是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肺癌早期,但我已经被这个可能吓到了,打定主意,就算是肺癌,我也不准备再看了,无非就是手术,化疗,放疗,那还有什么生命质量可言,再说,动辄几十万的费用,我也没有呀。
做了甲状腺手术后,一直处于失语状态,现在想来也真是强悍,在这种情况下,手术后一周我就去上班了。术后一个月喝碘,手术的副作用,长期吃激素的副作用,喝碘的副作用一并显现出来了。吃不下,呕吐,恶心反胃,乏力,水肿,说话气都吊不上来,呼吸都不怎么顺畅似的,精神状态前所未有的差,对抗疾病的勇气下滑到最低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