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一段时间,我会到一个荆楚小镇呆上几天。小镇是先生的故乡,有清晨喧闹的街道,有并不清澈的河水,还有许多先生的儿时记忆。
我的婆婆住在小镇最繁华的街道上,附近是各色商铺和集贸市场,因而只要回到小镇,每天将我从睡梦中叫醒的并不是梦想,也不是犬吠蝉鸣,而是各种吆喝声——提前录制到扩音器里的吆喝声。
这些声音中,每天开播最早、持续时间最长的,是一个低沉沙哑的男声:“馒头,馒头,老面馒头……”多少年如一日,这个声音的存在,已成为小镇上很多人脑海里的烙印。
九点左右,卖馒头的大爷收摊了。后面幼儿园开始播放各种儿童音乐,拍拍打打、唱唱跳跳,欢迎小朋友入园。
我刚生娃儿时,有人和婆婆开玩笑:“以后你家孙儿上幼儿园,提个篮子吊个绳,从二楼送下去就可以了,多方便!”
如今娃儿才一岁多,就对幼儿园有着莫大兴趣,时常拉着我站在窗台看后面的幼儿园。
有时候,听到时令水果、坚果干果的叫卖声,我也会下楼看看,找些需要的东西。这些摊贩不会停留太久,声音缓缓从远处传来,越来越近,在桥头拐个湾,然后越走越远。
小镇上有一个购物中心,是江汉平原上有名的连锁机构。
小镇是“386061部队”聚集区,在家带孩子的妇女老人居多,购物中心二楼超市贴心地准备了小巧可爱的儿童版购物车,对世界充满好奇心的3岁左右孩子使用最合适。
购物中心里有婚嫁系列的金银首饰,床品套件,富贵喜庆;有母婴系列的吃穿日用,车床玩具,丰富有趣;有男女老幼的应季鞋袜帽服,文具工具,实惠实用;有超市必备的瓜果蔬菜,日用百杂,新鲜多样;甚至儿童游乐场、室内拓展运动中心这里都有。
这里也是我和娃儿特别喜欢的地方,它可以把我的生活变的简单,很多东西平时想买,却苦于选择综合症,在这里都能解决问题。在这里,娃儿可以轻松地自己推一个购物车逛超市,可以坐摇摇车、碰碰车,可以装模学样地把弄儿童游艺机。
在实体店关店潮依然凶猛的今天,这家机构也关闭了很多城区小店,保留下来的,多是乡镇购物中心。
婆婆还有一处老宅,在离集市六七里地的村庄。除了几间老宅,从村头到村尾的小楼房都宽敞好看。
娃儿出生的那个春天,我们在老宅的后院里种下了2棵银杏树,每年春节前后的那几天,几次的匆匆来去中,总会有一两次族人聚会。在村庄里,我们会交娃儿拔萝卜,这里有孩子对泥土最初的认识,也埋藏着我们对若干年以后斜阳晚景的一丝幻想。
村里多是沾亲带故的族人,除夕吃团年饭,按照当地的习俗,叔伯至亲要一轮接一轮挨家挨户吃个遍。在先生的记忆里,父母时常要到中午才回家烧年夜饭,而他早已愉快地到村里与堂兄弟们一起饮酒辞旧岁了。
在我们成家之后,婆婆才慢慢推辞了一些工作,早早回家安顿。这几年,喜欢热闹的叔伯堂兄弟会带着小辈儿孙到我们小镇上的家里吃某一轮的团年饭。
小镇边上有一座寺庙,供奉佛家诸菩萨,也供奉道家众神仙。佛家的降龙尊者在这里化身济公形象,带着破帽,摇着破扇,翘着腿坐在案头笑容可掬。
先生的母校在一条小河后面,校园并不大,操场却总是人气满满,晚饭后,很多人在跑道上散步。干净的跑道和附近生长多年的树木,让人心旷神怡。想不到,一个小镇学校的跑道能够比一些城市体育馆里塑胶味浓浓的跑道好这么多。
其实我并没有真正在农村生活的经历,小镇生活带给我很多新鲜,偶尔回去,这些地方便是我的所有轨迹,时光简单,却不单调。
环绕小镇的小河,先生说,小时候可以下去河里游泳。后来,伴随着工业经济的快速发展,与很多地方一样,小河几乎变成了污水沟。
我刚去婆婆家时,家门前的街道在岁月的碾轧下变得坑坑洼洼,有车走过,晴天一路扬尘,雨天一路泥泞。
前几年回家,发现街道修复得平整规则,街头铺面的招牌也变得协调统一了,使路面都显得宽阔很多。前几天回家,婆婆说水道改造了,现在的自来水比以前干净很多,以后再也不用买桶装水,或者从市里带水回来。
时代向前发展,河山不能轮回,小镇再也不是先生记忆里的小镇,我却有幸看着它渐渐变好。
桑梓处,有一些单纯美好的小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