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去世的早,我没有见过他,甚至连照片都没见过。对他所有的印象,都来自家人对他的描述。
爸爸说,爷爷是个很严厉的人,家里的几个孩子对他都不亲近。爸爸是小儿子,嘴馋想吃糖的时候,哭着求我奶奶给他1分钱,奶奶没有给。爷爷笑着跟他说,来我这,我给你1毛钱去买好多糖吃。但爸爸也没有过去。
姑姑说,爷爷跟奶奶的感情非常好,住在一起的时候,都是爷爷在在照顾奶奶,洗菜做饭家务活,样样全包。
奶奶说,爷爷在奶奶所在的县城担任小学校长,而奶奶,是那个小学的老师。
我问奶奶,爷爷是什么时候生日,奶奶说,她也不知道啊,爷爷没有跟她说过,每次问到,爷爷都说“我活着的每一天都是我的生日”,说完奶奶就哈哈大笑。
我问爸爸,爷爷是怎么去世的,爸爸说,有一天夜里,爷爷通宵给某个老师写稿子,隔日清晨,爸爸起床后见到爷爷还没睡,爷爷唤他去做早餐,但回来时看到爷爷十分难受,便扶着他去床上休息,爷爷说的最后一句清晰的话是,我口袋里我给某老师写好的稿子,记得拿给他,之后便开始意识模糊,口齿不清,逐渐不省人事。等救护车一路颠簸将爷爷送到医院时,爷爷已经不行了。
在我家长有一个说法,手心的纹路连成一线,则为断掌,断掌的女孩子会克夫。而奶奶则是断掌。爷爷去世后,奶奶要受多少自我责备和流言蜚语的折磨。她要拉扯四个孩子长大,当一个坚强的母亲,不能表露自己的悲伤,不能让孩子担心。
每一年清明节,是我们上山祭拜爷爷的日子。我记得好几年前的一年,在清明前一晚上晚饭的时候,奶奶突然叮嘱妈妈记得要蒸一条鱼带上山。妈妈说,带鱼上山,怕山路崎岖带上去都碎掉了。奶奶却突然哭了起来,说昨天晚上我梦到他说很久没有吃过鱼了。
今年的清明节,小侄子问奶奶,太奶奶你跟我们一起上山去看太爷爷吗,奶奶笑着说,我不行了,年纪大了爬不动了,你帮我带句话去给太爷爷好吗,让他来带我走。小侄子半懂不懂的,说把你带走了我就见不着你了,不可以不可以。奶奶听完哈哈笑。后来,在山上的时候我们发现了一封奶奶写给爷爷的信,夹在冥币中间。当然,我们没有看,就跟着冥币一起火化了。
其实近几年里,奶奶生过几次重病,每次醒来时都跟我们说,她遇到了爷爷,爷爷把她带回来了,说她还不能走,不要让子孙担心了,他会一直等着她。也许是奶奶太过思念爷爷所以才有这样的梦境,也许是爷爷的魂灵一直跟随着奶奶默默地保护着她。
说起往事时,奶奶轻描淡写的语气让年幼的我丝毫感觉不到一丝悲痛。直到我慢慢长大,才慢慢懂得这将近半个世纪的想念有多不容易。原来爱情真的可以一生一世,可以跨越生死,可以无限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