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水:
我终于有时间回你的信,你到底有没有在等?回答我。
你猜对了,我这几日忙坏了,这两天早上都是踩点打的卡。我的脚步声,整栋楼都听得见,感觉电梯门都特别嫌弃我,开合的声音像是要扇我耳刮子,一进办公室就瘫了下去。几百年没跑过步,我的双腿早就忘了自己有这样的功能。
一天之中,可能只有坐在公交车上的时候,是最安静的了。我喜欢坐倒数第二排右侧靠窗的位置,离车门有一段距离,不会被冷风钻了空子,座位的高度刚好合适。重要的是,开车的师傅唠叨坏了,等他的声音从驾驶座传到我那里,也不会觉得多烦扰。
今日阳光正好,我穿得过于厚了些,因为没有看天气预报的习惯,而且上早班的我,脾气是极坏的,什么天气也救不了我。上班的时候还算凉,下班的时候,看到大街上穿着薄衣的人们,显得自己特别蠢。他们走在春天里,我还在雪地里跌跌撞撞,笨手笨脚的。
在公交车上也坐没坐相,脑袋靠着窗玻璃,幸好道路平坦,玻璃颤抖着还算有节奏,不至于又磕到脑袋。耳机里循环着熟悉的旋律Por una Cabeza,不会 说西班牙语,和外教说起这支曲子的时候,总要手舞足蹈一番,用中文“一步之遥”翻成英文自然不对,总算知道它的英文版叫By only a head
不过几个字的转换,却要惊叹:可能再没有比这更合适的几个字了。
为了了解原作者的心思,跳过翻译版本,去看原版,这样的事,我是很少做了。前几日把The Picture of Dorian Gray拿来看,只看了几章,就不得不停下来。须得一个安静的下午,堆满零食看才好。刚开始学着用Kindle,不会用,目前只会开机和关机,也懒得去看说明书。还没找到批注的地方,没耐心,就不找了,但是每看几行总忍不住要写点什么,不太习惯。
若是我左手拿一个kindle,右手再拿个本子,龙飞凤舞地摘抄,多半会被当成神经病。
饶是每个字都看得懂,却按捺不住想把每个字的每种意思和句法都整理一下。所以发现,我很难看完一整本。
所以我想要不找个更熟悉的看,Pride and Prejudice最后还是只动了十几章。
这种不能忍,跟我看不惯草稿箱里有东西,是一个道理。所以我很佩服你,为了追村上春树,要去把日语捡回来。
可能像你说的,是因为我还没喜欢到骨子里。
目前还没有什么喜欢到骨子里的东西,所以我很明白,写作也好,唱歌也好,很难再上一个台阶。若是喜欢的东西,当成命来耗,我便不喜欢了。
我当时对你说的是:万事皆无趣。今日,想加上后半句:
万事皆无趣,却不敢享受真实的孤独。
在人群的边缘,进进出出,不时做小丑,不时扮女王。
连续几日没有与你说话,源自一个秘密。我——其实一直不知道你的性别,因为并不在意。不过在因为你,所以相见,所以别离
之前,我把你当做女子的时候多。你心思比我细腻,不过相比女子,你又太有风度了些。
我不与你说话,你也不会理我。你无事找我,我便也不言语。想到这里,脑海里蹿出几个句子,要是这也能成为“三行情书”的话,你得回我三行才是:
我提裙走过每个人
我对每个人都微笑
唯独低头略过你
……
我去看了一段《朗读者》,只看了开头,这两日再看完剩下的。我已经很久没有,读到什么句子忍不出哭泣的时候了。
只记得年少时候,读到冰心的一段文字,失声痛哭过。
母亲啊,你是荷叶,我是红莲,心中的雨点来了,除了你,谁是我在无遮盖天空下的隐蔽?
那时还是孩子,却已经记不清母亲的模样。语文老师习惯了叫我在课上读课文,却忘了我的“特别”。我读道:
雨势并不减退,红莲也不摇动了。雨声不住的打着,只能在那勇敢慈怜的荷叶上面,聚了些流转不力的水珠。
那时不懂怎么隐藏自己的情绪, 已经哽咽,还是坚持读下去。心灵脆弱得不行,幻想着自己在下雨天,走在大街上,像只脏兮兮的小猫,不知道家在哪里,那些曾经的亲人们,都在屋檐下看着我淋雨,说我有多可怜,却没有人递把伞给我。可能当年看到昊哥脏兮兮的躲在面包车下,我潜意识里心疼的是自己,所以把她抱回来了。
母亲走后,我再没敢唱过《世上只有妈妈好》,怕旁人拾了什么话柄,当我是可怜人。却没想到,会在一节语文课上,当着几十个人的面,泣不成声。
所以后来,喜欢席慕蓉,喜欢海子、雪莱,喜欢戴望舒,却唯独不敢看冰心的文章。
不说这个了,你若是感冒养好了,让我也听听,声音不要比我年轻才好。若是可以,我很想听到有人读这首诗,我念书的时候尤其喜欢的一首诗,看这封信的题目和封面,你便知道了。
天上飘着些微云,
地上吹着些微风。
啊!
微风吹动了我的头发,
教我如何不想她?
教我如何不想她?这句话每出现一次,心就柔软了一分。
这一世的相逢,是劫还是缘?我确实没有答案,当然你也没有。你等在秋街,我却不知道秋街在哪里,你等在桃湖畔,我却没有那么长的命等你应劫归来。此生结束的那一刻到来,一语成谶,灰飞烟灭。
二零一七年二月末
于千里之外 晚风吹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