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朵带刺的玫瑰花 ——贾探春与尤三姐

敏探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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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春其人


探春是贾政的女儿。府里称她“三小姐”,应该不是按贾政家算的,因为贾政有五个儿女:贾珠、元春、宝玉、探春和贾环,这样算,探春排在老四。所以应该是按照贾家荣宁两府的小姐算的,她上面有元春、迎春,所以她是三小姐,惜春是四姑娘。

探春是庶出,亲妈是赵姨娘,她的这亲妈,“倒三不着两”的,迎春的妈比她的妈“强十倍”。都说人缺什么就争什么,可能正因为出身不好,所以探春很厉害,处处争强,连凤姐都“这些大姑子小姑子里头,也就只单畏他五分。”她的厉害可见一斑。

她是个才女。“才自清明志自高”,黛玉初见她时,对她的印象是“俊眼修眉,顾盼神飞,文彩精华,见之忘俗”,相随心生,她的聪敏可见。是她发起了海棠社,在第五十六回“敏探春兴利除宿弊”中,她的才华抱负得以一见,在抄检大观园时的那番讲话,更让人感受到了她的远见卓识与胆量。

她品味不俗。她央求宝玉给她弄那些“朴而不俗,直而不拙”的小玩意儿;她的三间屋子不要隔断,因为她“素喜阔朗”。

正因此,她在十二钗中排在第四位,她的浑名是“玫瑰花”——又红又香,无人不爱的,只是刺戳手。


探春结局


她的结局不算最惨,但也令人唏嘘。她出嫁在清明节,显然不是正常出嫁。很多研究者的结论是这是一场政治联姻,嫁得很远,还很仓促,这也确实可以从书中好几处伏笔看到。十二钗正册她的插图是“一片大海,一只大船”,她的出嫁是要出海的,要做王妃,应该是嫁到某个番国,而不是嫁给父亲的一个同僚。

有学者探轶她可能是嫁到了今天的东南亚一带,比如那个血红汗巾子的茜香国。甚至87版电视剧在探春出嫁一节,拍了异域打扮的仆妇迎亲的镜头,只不过后来这些镜头被删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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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回到家乡——“奴去也,莫牵连。从今分两地,各自保平安。”清朝公主往往十二三岁就被拿去政治联姻,嫁去蒙古等地,公主尚且如此,何况探春。

作者对于富有才华与抱负的探春,笔下稍稍留情,相对于巧姐那样流落胭脂巷的,或者迎春那样被折磨而死的来说,还不算最坏的。但匆忙出嫁,从此与亲人天各一方,杳无音信,人地生疏,生活彻底改变,终究令人叹息。当然,以探春的能干,可能她在异国他乡也可以生存得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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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小妹

三姐身份


尤三姐,是尤氏的继母改嫁到尤家时带来的女儿,与尤氏并无血缘关系。这个出身,在中国,哪怕今天,也是可能被歧视的。后来尤氏的父亲也去世了,尤老娘和这两个女儿的生活“着实艰难”,这时他们便依赖女婿贾珍帮衬。

天下没有白沾的光。贾珍父子根本没把尤氏姐妹当亲戚或是当长辈,而是“权当粉头取乐”。

但尤三姐跟尤二姐又不同。二姐是甘心被贾珍父子做玩物,安心做贾琏的外室,自谓嫁了贾琏就终身有靠了。尤三姐则沦落而不堕落,不甘心永远被丑恶的男性摆布,想要自己选择理想的婚姻,要努力跳出肮脏的火坑,虽然她的命运早已注定她跳不出去了。

最终,尤三姐以自刎向这个罪恶的世界控诉。

三姐有才


三姐有才有见识。从兴儿的话可以知道,尤三姐口才极好。他拿尤三姐和凤姐比口才,可见尤三姐口才也很出色,是个聪慧的人。而她对于现实清醒的认识,可知她也是个有头脑有见识的人。

她,也被称作玫瑰花,贾琏说她“玫瑰花儿可爱,刺大扎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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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春与尤三,这两朵玫瑰花,都极有思想有主见有魄力,又红又香无人不爱,也都有个性,刺扎手。

探春的悲剧

探春出生在豪门望族,是尊贵的豪门千金,但因为是庶出,更因为生在末世,所以终究难逃悲剧性的结局,命运注定了她不可能有美满的婚姻归宿。

她的姐姐元春迎春,都死于非命,妹妹惜春入了空门。四大家族势败之后,曾经大观园里的那些美丽的女子,都可能难逃或死或卖,或沦为奴隶,或沦为娼妓的凄惨命运。

所以,探春,能逃出命来已是万幸!

即使不远嫁不和番,因为庶出的身份,她在本地也很难有理想的婚姻。凤姐就曾和平儿感慨——“将来攀亲时,如今有一种轻狂人,先要打听姑娘是正出庶出,多有为庶出不要的。”

远嫁和番做王妃,或许已是生于公府末世的她,最好的结局。

尤三姐的悲剧

尤三姐生在家道中落的人家,她们母女一再失靠。为了生存,她的母亲显然已将她们姊妹俩送给了贾珍父子做玩物,贾珍父子与他两个女儿的关系,她心知肚明。虽然心中不甘,但尤三姐也只得迎合贾珍父子。

有人说尤三姐出淤泥而不染。能吗?书中明写贾珍来时,“小丫头子们看不过,也都躲了出去,凭他两个自在取乐,不知作些什么勾当。”小丫头都看不过,说他们“不知作些什么勾当”,尤三姐能不染吗?

但,尤三姐应该不是野心勃勃、要主动攀附豪门的。

曾听一个教授将尤二姐三姐比作铁岭的岭花,说她们奔赴京城做北漂,而被京城的声色犬马所吸引,决心在京城搏出一片天地,最终遍体鳞伤丢了性命。

这个评价有些不公,尤二姐三姐并没有野心。二姐只想找个终身的依靠,结束童年少年时期辗转困顿的生活,并不打算挖凤姐的墙角上位做正房,她只是想找个安身立命的角落,从豪门分一杯羹养活自己与老娘。三姐更不想攀附豪门,她自己挑的如意郎君柳湘莲就是确证,她对贾琏猜测她想嫁宝玉而嗤之以鼻。

她们为了生存,只能依附于豪门。就像露丝的妈一心要把她嫁给那个拥有海洋之星的人一样,都是生活所迫。只是她遇到了杰克,跳出了樊篱。

这两朵带刺的玫瑰花

如果探春不是生于公府末路不是庶出,尤三姐不是家道中落,以她们的聪敏智慧,不至于落得这样的结局。生不逢时,一个公府末世,一个家道中落,是她们悲剧命运的根源。

在那个男权世界,出身命运决定了女子的结局。即便你才自清明志自高,任你又红又香没人不爱,玫瑰花般的鲜艳明媚,锋芒毕露,女子的命运不把握在自己手里,一切只得屈从于命运的安排。

如果探春不是出生在豪门公府,不是早早出嫁,尤二姐三姐的遭遇未必不是她的结局。巧姐不是沦落到烟花巷了吗,妙玉也欲洁不能洁。

如果探春和三姐也遇到了杰克

应该是一样的结局,不会改变她俩的命运,因为文化背景不同,社会环境不同。

柳湘莲未尝不是杰克,但他一口拒绝了三姐。虽然三姐死后,他懊悔万分,但这个拒绝,偶然之中有必然性。在那个时代,在中国传统文化背景下,三姐就是这么很难被清白人家所接受,连表白的机会都不会有。

探春呢?如果她遇到杰克会怎样?

她就遇不到杰克,她连出二门的机会都没有几次。像杜丽娘崔莺莺那样的故事,探春几乎没有机会,就像贾母所说——那些故事,都是哄人的。

其次,即使遇到了杰克,可能她也不会真的跟杰克走。在她心里,家族的兴旺比她自己的个人幸福要重要得多。这桩政治联姻万众瞩目,她不会置家族安危而不顾的,她从小接受的熏陶使得她走不出去。只有接受了思想启蒙的露丝是幸运的,遇得到杰克,也跨得出那一步。


一个是高贵的公府千金,一个是聪敏的小家碧玉,这两朵性格极其相似,连排行都一样的,同样明媚鲜艳的玫瑰花,因为生不逢时,命运不济,结局各有各的惨淡,一样的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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