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始终都能够清楚的记得我和小Z相识的场景,因为她的诅咒,原本可以是风和日丽的下午换成了滂沱大雨,于是,我坚持认为小Z是乌鸦嘴,而小Z却狡辩说自己比天气预报还要准。
“我上高三了!”我把一句充满激情充满希望的话念成了接受死亡宣判前的临终遗言。
这是后来小Z告诉我的,和第一次见面时一样,在教学楼破旧的天台上,我们两个像被全世界抛弃的孤儿一样,落寞的矗立在冷风中。小Z是个不懂情调的人,真的,我好不容易才渲染出来一种凄凉的气氛,被小Z的伴着白眼的一句话给无情拆穿,“别搞得这么文艺的,什么全世界,全世界根本就没空搭理你,是你自己非要跑来这鸟不拉屎的天台上的!”
小Z是我的学妹,我上高二的时候她才升入高中,我上高三的时候,她升到了高二,我说:“你看,这就是命运,跌跌撞撞,坎坎坷坷。”小Z看了我一眼说:“你只不过是比我早上一年学而已。”
我们学校有个不是规定的文明规定,虽然我不理解这个规定存在的意义何在!只要是学校每次进行考试时,无论是月考、期中考还是期末考,高二级的学生必须和高一级的学生掺杂在一起坐,也许学校是觉得这样的考场既能够避免高一学生的弄虚作假也能够避免高二学生成绩的真实性,不过学校可能忘记了高二也是从高一过来的这一件事实!
我见到小Z的第一次恰逢我高二第一学期的期中考试。
彼时,已经进入我文科班的我丝毫瞧不上理综考试的分数。物理考试的时候,我看了一眼无理的物理试卷便眼冒金星,考试前一个小时我趴在试卷上呼呼大睡,后半个小时,我睁开朦胧的双眼擦了擦嘴角的口水,迷迷糊糊的问了声还有多少时间结束?等我清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的是小Z想笑却憋的异常难受的表情,接着我就被监考老师毫不客气的请了出去。走出考场的一瞬间小Z的笑声就如同喷涌而出的流水一样,难以抑制。幸好,幸好,我拍了拍胸口长舒一口气道:“幸好笑出来了,不然憋出内伤不一定带来多大麻烦呢!”
站在走廊上的我像一个局外人一样旁观着这场看似与我无关的考试。半个小时后伴随着铃声小Z拿着我的考试工具大摇大摆的走了出来:“学长,佩服。”
其实,这世间来来往往不免会遇到许多人,有的人只一面之缘就好,而有的人出现了就不会轻易的再离开。
期中考试之后,生活轨迹重新恢复正常,偶尔会在去教室的路上或者是在餐厅里碰见小Z,但也只不过是最平常的点点头打声招呼而已。
高二下学期,对于一只脚踏入高三的我们来说,必须要做好充分的战前准备。老师说:“高三是你们人生当中最重要的阶段,高考是你们人生当中最重要的时刻。”而于我来说,还没有做好准备来迎接我人生当中最重要的时刻,就这样被无情的当做壮丁般给扔到了战场上。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到教学楼破旧的天台思考事情的,只记得,一次升旗仪式我抱怨着早起的不满以及不能懒床的遗憾,迷迷糊糊的参加完升旗仪式(虽然,我知道这是对国旗的不尊重)然后,便像入侵一样,随着人群攻入了食堂。吃过早点穿过人群稀疏的走道,像是在隐瞒所有人一样,悄悄的爬上了教学楼天台,肆意的享受一个人的宁静,生怕被别人打扰。不经意的一瞥,幸运的撞见了日出,尽管早晨的时候有点冷,不过我感谢我穿的厚实一点,还能够抵御。尽管它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完美,不过,哪有如何,谁能抢夺我内心深处在意的美好呢?起风了,这儿的天气就是这样,拥有特色的倒春寒。紧了紧衣领,看了看时间,该进教室了。尽管刚才还有着抱怨和遗憾,不过此刻我是幸运的,因为发现这个地方,天台是个好地方,能够发生你意想不到的事情,比如无间道里的好人和坏人,也比如天台里的秘密!
和往常一样,遇见事情就喜欢躲在天台思考。不过,原本属于我隐藏自己的地方被别人侵占了,而侵略者还是之前遇见过的小Z。
“没想到会在这遇见你?”
“是啊,真巧!”
礼貌且拘谨的寒暄之后,我们就暴露了生性喜爱讲话的缺点,熟稔的像是多年未见的好友般亲切。
“你怎么会在这?”
“怎么?你能来,我就不能来么?”
“不是,我就是好奇而已。”
“心情不好,上来透透气!”
我这才发现小Z的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一样,我生性不会安慰别人,后来小Z说这是我最大的缺点。
“你哭过?”
“没有。”
“那你眼睛怎么红红的?”
“风太大,被吹的!”
“你肯定哭过!”
“你要是不会安慰人,就闭嘴别说话!”
我被小Z没有一点掩饰性的话语噎得半天吐不出一个字。小Z说的对,我不会安慰别人。
短暂的沉默之后,小Z便像个没事人一样问道我怎么会来这。我有点怀疑自己的眼睛刚才是不是出了问题,直到后来我一直后悔自己那个时候没有发现小Z表面强装下的苦不堪言。
“我要上高三了!”
“这就是你来这的理由?真够奇葩的!”小Z用力翻得白眼让我担心她的眼珠会因此掉下来。
“这个理由不够吗?”
“不是不够,这根本就不是理由!”
“我还没做好准备······”
我还没说完就听见了小Z放荡不羁的笑声,真搞不懂有什么好笑的,我硬着头皮问道。
“你还没做好准备?不就是要准备高考嘛,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们老师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高一已经到了,高三还会远吗?”
“高考完了就代表我的青春完了!”
“那你的青春结束的的确是够悲壮的!”
“那不是我想要的青春,我想象中的青春应该是去轰轰烈烈的爱上一个有着乌黑发尾的姑娘,轰轰烈烈的和兄弟去干一架惊心动魄的仗。轰轰烈烈喝一场不醉不归的酒,这样才能够称作青春两个字。”
“我同情你!”
我不知道那个下午自己说了多少话,也不知道和小Z在天台上待了多长时间,我只记得原本风和日丽的下午突然就变成了瓢泼大雨。
“看来我们都挺不幸的。不然,也不会跑到这个满是凄凉的地方了。”
“如果这个时候下一场雨的话,就更加能渲染气氛了。”
“小Z”
“怎么了?”
“你说话能不能别喷口水?”
“不是口水,是真的下雨了。”
“小Z,你真是乌鸦嘴。”
“乌不乌鸦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比昨天的天气预报准确多了!”
那场雨下的让人措手不及,我和小Z最终还是被淋成了落汤鸡,后来,我毫无意外的以感冒来应对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小Z用自己喝水的杯子灌满了姜汤带给了我,尽管,第二天的我已经吃过了药。我向小Z投去感激的目光,却被她的毒舌呛得半死,“别这样看我,我只是怕你生病了连累到我。”
后来,我还是平常的跨进了高三的班级。我被高三所谓的重点班踢了出来,小Z替我感到不值,我却笑着说道:“我觉得文科二班挺好的。”
小Z最终还是选择了文科,没有听进去我的劝告,放弃了自己所擅长的理科,我不知道小Z是想替我证明还是想替自己证明,她丝毫瞧不起所谓的重点班级。分科考试结束后,小Z当着全班同学面把自己的桌子从理科班拖到了文科班,奈何小Z的文科成绩在全校也能够排在前面,以至于,文科班的老师将小Z当做宝一样,誓死不放回理科班,我替小Z感到惋惜,没有老师看重小Z本身,他们只知道小Z的排名始终在前十就必须付出全力留下小Z在自己的班级。
时间有时候真的经不起算计,我们都在责怪时间过得太快,太快,却没人能够想到是因为我们自己过得太慢,太慢。
我还是没能躲过高考,没能躲过青春的结束,没能躲过这场没有准备的战役。
我经常对小Z说,我的大学上的太容易了,没有想象中惊心动魄的高考,没有想象中头破血流的狰狞,更没有想象中日夜奋战的青春,我就是恰好的在一所大学校门口停下了前进的脚步,转身走了进去而已。
“你要相信自己,就像当年物理考试那样,要有自信!”我突然很感激小Z,原来这么多年,小Z一直都陪在我身边,原来,有的人出现后,真的不会再转身离开了。
转眼间,我已经来到大学快一年了,小Z也即将迎来自己人生所谓的重要时刻——高考。
那天晚上,小Z突然打来电话,我能够听见电话另一边小Z的抽泣声。
“我好怕自己考不上大学。”
“小Z,你不像以前的你了,以前的你不会这么说的。”
“你果然还是不会安慰人。”
“小Z,对不起。”
小Z说的对,我一直都没学会安慰别人,可是,也只有小Z一个人能够听懂我笨拙的安慰。那天晚上,小Z说了好久好久,就像是要把一年没说过的话弥补回来一样,我知道,小Z在担心什么,小Z不是怕自己考不上大学,小Z只是怕自己会走的越来越远。
我在电话这边一直等到小Z睡着了的呼吸声,才挂断了电话。高考前一天,我打电话给小Z:“小Z,你要知道,不管你考到哪,你抬头看见的这片天空,我都能够看见,不论是太阳还是月亮,你和我看见的始终是同一个。”
小Z如愿以偿的考进了省师范大学,我从心里替小Z感到高兴。后来,我照旧去了高中教学楼上的天台上,因为我知道,在哪儿肯定会找到小Z。
“我就知道你会在这!”
“我已经等你好久了。”
“还记得那年你问我为什么哭吗?”
“为什么?”
“因为我想像你一样,能够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事情,比如选择文科。”
“小Z,我还是没学会安慰别人!”
“可是我已经学会如何听懂你的安慰了!”
那天下午,我们聊了很久,就像第一次在天台遇见一样。不过幸运的是,那天下午没有大雨,没有感冒,只有缓缓下落的夕阳和两个笑的如同小孩子一样的大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