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4月的某一个晚上，邓建睡得昏昏沉沉的。

天很热，他把脚伸出被子，用腿夹住，双臂交叉环抱着，敞开整个光溜溜的背部，背朝着窗台晾着。

他发出一深一浅的呼吸，以两秒为单位扯出一个悠长的呼噜，伴随着嘴里嘟嘟囔囔的梦呓，重重的坠入梦境。

初夏的月亮弯出尖角的弧度，像被啃剩的西瓜，露出它白色的瓜皮，轻薄又令人遐想。

在脑海中为月亮画上另一半白色描边的轮廓，然后用深色填充，等到最后一笔落下，就可以摘下来咬一口了，尝一口夏天，清风，和明月。

月亮透过窗户和厚重的窗帘，拼尽全力照射在邓建的背上，而邓建岿然不动，仍旧在扯着粗重的呼噜，有节奏的呼吸着。

2

邓建梦到了以前，梦到那个站在讲台上戳着他的头，唾沫横溅的老师大刘。

那是个下午，太阳倾泄。大刘拿着一根食指粗，一米长的竹棍，在讲桌上持续拍打着。

粉尘随着竹棍与桌子相碰形成的震动而向四面八方飞散，在阳光下看起来密密麻麻的，交织成网，向离讲桌最近的邓建飞来，然后落在他的脸上，头发上、睫毛上，钻进他的鼻孔里，在他的喉咙深处生根，罩住了他的声带，让他无法说出任何求饶辩解的话语。

邓建的肩膀紧绷着，两手顺从的垂下来，纠缠在一起，低着头接受大刘的“教导”，偶尔有一两句问候爸妈的话，邓建也只是抖动两下肩膀，将两只手的纠缠再加深一些，仅此而已。

他不敢抬头，他从来不妄想在大刘面前抬头，大刘说的什么都是对的，错的只有自己，所有的一切都只能怪自己不努力。

怪自己在大刘讲过一遍课的时候还没听懂，却还要举手问第二次、第三次，耽误了大刘流畅不容置喙的课程计划和他身为师长的威严；

怪他太笨，无法理解大刘说要为大家进行“免费”的课外辅导之后，他背着破旧的书包站在大刘家门口，然后笑意盈盈的大刘伸手提过邓建的书包，埋头在里边翻找了几下之后瞬间垮下来的脸。

大刘怒目而视着邓建，邓建却因为太笨，没有读懂大刘的意思，还开心的想跨上那个高大的台阶。

却被大刘以“临时有事，下次再辅导“的借口轻飘飘的推下了台阶。

还怪邓建眼睛和耳朵太好，在灰溜溜的打算转身离开时，却看到大刘那层台累榭的二楼窗口闪过的同班同学的面孔，和他们与大刘欢声笑语的声音。

这都怪邓建。

大刘终于停下来了。

邓建从余光里看到大刘端起了桌上的水，然后是喝水的声音，有点像家里那头猪用鼻子和嘴蹭着猪食盆进食的声音，邓建心里想。

转头他却觉得自己好笨，连比喻都用不好。他又直了一下肩，身子往前凑了一下，以便能更清楚的接受大刘的“教导”。

但是听着大刘喝水的声音，邓建有点憋不住了，他小腹处突然萌生了一股尿意，随着大刘不断的吞咽声音，邓建的尿意越来越深，他额头开始渗汗，他悄悄的夹紧了腿。

大刘还在喝水，咕噜咕噜的声音一直没停，邓建却实在忍不住了。

他鼓起勇气抬头看大刘，想要告诉自己敬爱的老师，他能不能先去撒泡尿再回来聆听教导。

邓建抬头的时候，看到大刘还在不停的喝水，他的杯子只有500cc的容积，此刻却像一个无底洞般无限倾泻着水。

大刘张大嘴，红着眼用力的吮吸着杯口，脸颊两侧一鼓，一瘪，上下嘴唇兜着杯沿，像生物课本上看到的那个厚嘴唇的大猩猩，他不停的吸啊吸。

与此同时，他的肚子也在不断的变大，白色的衬衫扣子被崩开，露出了他长满体毛的肚皮，像被吹大的气球一样，只需要一根针，就能戳破它。

邓建惊恐的看着大刘，发现杯子里不再出水了，取而代之的是本该在大刘手上的竹棍，在杯中，顺着大刘的嘴进去，然后顺畅的下滑。

紧接着是书包，印着卡通图案的书包，纯色的，四四方方的书包，各种花样，很多图案，但无一例外都很大的书包们一起被大刘吞下肚子。

邓建觉得身上的粉尘开始脱离他，汇聚成一团，不可控制的朝着大刘的嘴而去。

不，不止邓建身上的粉尘，隐藏在无数个角落的粉尘，从教室的四面八方刺向大刘的嘴，深入大刘的喉咙，将他的肚子鼓到不可思议的大小。

最后，“砰”的一声，大刘的肚子炸裂开来了，邓建在剧烈的声响中慢慢失去意识，在他抽离之前，他看到从大刘的肚子里炸开的东西，除了水，还有被炸成碎片的书包和无数的粉色纸张，那是什么呢？

邓建在吸进一口空气后被呛醒，他迷迷糊糊的调整好呼吸，正要睡去，却好像听到了咕噜的一声。

他睁开眼，想了两秒，然后起床去卫生间撒了那泡积蓄了已久的尿，浑身舒畅的又躺回床上沉沉的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