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赠卫八处士》
杜甫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今夕复何夕,共此灯烛光!
少壮能几时?鬓发各已苍!
访旧半为鬼,惊呼热中肠。
焉知二十载,重上君子堂。
昔别君未婚,儿女忽成行。
怡然敬父执,问我来何方?
问答未及已,驱儿罗酒浆。
夜雨剪春韭,新炊间黄粱。
主称会面难,一举累十觞。
十觞亦不醉,感子故意长。
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
卫八是杜甫早年的文友。想当年,杜甫还是白衣飘飘的少年,吟诵着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豪放诗句,满心都是建功立业的创业情怀。那时候卫八也许劝过他:兄弟,官场不易,还是回家的好。你看你爸还是县里的公务员,回去某个差事也容易。还劝他:兄弟,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什么家国大义,比不了家庭美满。什么忧国忧民,还是先解决自身温饱吧。杜甫听了摇摇头,就在长安继续当北漂,卫八,则回了老家,当起了处士,所谓处士,就是半隐的知识分子。
后来,留在长安的杜甫,官位没有谋到,理想空空如也,却经历了安史之乱,弄得国破家毁,妻离子散。逃跑的玄宗皇帝见他忠心,给了他一官半职,但他太直言敢谏,又被罢官,他活得永远不像李白那样自在。
也许有一年吧,他路过当年文友的故乡,见到卫八,当年一块谈人生谈理想的卫八有了家庭良田,他居无定所,原来的卫八儿女成行,他的儿子却被冻死了。想到这些,他怎么不感慨,也许他怀念朋友,怀念人生不相见,但他更多的怕是感叹自己,世事两茫茫,过去的他穷愁潦倒,未来的他也不知如何度日啊!
每每读到这首诗就替杜甫伤心,如果他不是一个精神强大的人,真的很难活下去,但杜老爷子竟然活下来了,卫八不会嘲笑他的潦倒,恐怕是敬佩他的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