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卿

  “呐,今天是你生日,这个送你。”

  宋声展开手,那是一串手链,不算得精致华丽,古褐色的细绳上,串着玉青的两粒圆润串珠,还有一片铜做的精巧小树叶,“和你这一身,也是挺配的。”少年不由绽开了笑。“是诶,古风的,谢谢你。”白玥打量他手上的手链,古朴淡雅,像旧时的一抹暖净夕阳,不由也欢喜笑了。此时正值五月初,春生草木丰,月色微明,映在这浅湖上,湖边亭少年少女也像极了写意画。

  “那,你帮我戴上。”白玥伸出纤弱的手臂 今夜十七岁的她,穿着改良的汉服,白衣红裙,交领处是分明的锁骨,也并非刻意这么打扮,只是喜欢,便当做常服来穿。白玥,白玥的眉目面容也似这白月光一样的恬淡温婉。此时她浅笑盈盈,望着眼前的少年,淡漠眉宇间似乎有千般言语,须臾间又作为乌有。

  其实说完这句话,白玥心里不由也颤了一颤。他,有喜欢的人呀,这样会不会有些不合适?但旋即绽开一抹笑意,既已斗胆脱口而出,有什么再后悔的呢?况且这个要求也不过分,是吧?呵呵哈!

  “可以。”宋声只吐出两个字 随即颔首,附身为白玥小心系上手链,像怕弄伤了她。白玥没想到宋声这么爽快,甚至像不假思索,而她心里刚刚吊紧的弦也突而松了一松。白玥抿了抿嘴唇,低头看少年干净的发旋。又举目望月色,月朗星稀,夜风凉爽,湖心漾起几圈涟漪,似少女的心事。

  “好了,哈哈。”宋声系好手链,看向白玥,白衣朱裙,月朗风清,夜色隐约,有不可言说的美丽。“谢谢你。”白玥舒而笑应。“嗒”一下,湖边的路灯不约而同亮起,隐约的景色一下明晰了,白色阶石,木亭子,水边柳树,和那各色草木,都像沉睡了一世纪忽然苏醒一般,明朗生动。

  “客气啦,谢谢这些天来你对我的帮助,我这个人一到学习那块儿就不灵,拜托学霸多多关照啦。唔,现在应该是七点半,我和舍友约好,得先走啦!”“嗯,好,再见。”“再见。”

  宋声即刻就要离开。

  “慢着!”从地底传来一声严厉的喝止。宋声吓了一跳,不由后退两步,撞到白玥身上。白玥一双眼里尽是惶惑,“怎么了?”她目不转睛盯着宋声。“啊……呃。”宋声连忙从白玥身上弹开,看向她,不无诧异道:“刚才我听见……”“啊?”

 

——ˇ——

    罗敷山脚,有一浅溪,溪水清冽 游鱼虾蟹,悠然自得,溪边百草丰茂。在溪水上游的溪口不远处,矗立着一间阁楼,楼房朴素淡雅,屋檐下,院子里,都摆着些晒匾、簸箕等,晴好的阳光抚着其间晒的每一样药草,而楼阁里,传来阵阵熬草药的气味,是浓苦,抑或清香……院里的一株李树正是花盛,一树雪白分外耀眼。而进出楼的,有扛着锄头提着药包的老田伯,有背着孩子的母亲或者年轻姑娘,楼里的婴孩哭闹欢笑声,阵阵草药香。而炉火旁,身着淡紫襦裙的熬药姑娘,和门边诊台前查阅药经的白衣大夫,正是这楼的主人。悬壶济世,医者无名。这药馆也并未有个名字,但这霞栖村里无人不晓鱼大夫一双神手能医千百奇伤,只需用手轻轻一拂,任何伤痛之感都会消失,就算是被麒麟所伤,伤口也会快速痊愈。而沈大夫精通医术,妙手能回春,两人相辅相成,而且对于上医馆来的村民,所收的药钱和诊费也是能免则免,绝不多收,是村中人人称赞的名医。

  霞栖村,安于岭南西北,罗敷山下。传说古时有一美人名为罗敷,长眠于此,定得风波,佑一方水土,育一方百姓。而罗敷有一好姐妹,名织霞仙女,赠予罗敷一件彩霞霓裳衣。所以,一至傍晚,这里的晚霞分外美丽,惊艳妍态,华美的手笔宛若天成。就像彩霞仙女翩然起舞,流连忘返不肯离去,故这村名为,霞栖村。

  每到傍晚时,鱼幕卿和沈临溪二人把晒了一天的草药收回药草屋,喜欢坐在庭院里的李树下,欣赏这晚霞景致,山河一色皆是这晚霞的赤色,那红霞层叠舒展,幻丽多姿,暖意未消,而彼时两人身上,也镀上这霞光,似画中人样的。

    眼前的村庄屋舍,一根根炊烟屹立而起,随晚风轻轻摇晃,映上了晚霞的色彩。暮色中,听得村舍犬吠声,牛铃声和小孩赶羊回舍的声音,一片惬意祥和,溪水叮咚,夜虫浅唱。风儿又吹落几片花瓣,风中李树的花瓣纷纷扬扬,撒了一地,落在白色石阶上,歇在二人肩头,还散在了头顶,像是须臾间白了首,风舒朗,红霞渐渐轻盈谢幕,飞散去了。天变为淡青色,一枚淡淡光芒的月升起来了,遥在天边,还未见星光,像是少女的嫣然一笑。两人静默赏过霞色后,正要起身回屋了。沈临溪打趣道:“你这样子,像个老婆婆似的。”那不是,头顶,发辫,皆是一树赠的雪白。“哈,你这样子像个老头子。”“唔?”沈临溪晃了晃脑袋,纷纷扬扬下许多雪白花瓣,乐不可支地笑了,鱼沐卿见他那傻样,也忍俊不禁。扑扑身上的花瓣,两人归屋,也升起炊烟做饭了。留下一方被月华覆照的庭院和一树的花朵,像极了两年前的那个夜晚。


——ˇ——

    两年前,五月清晨,天光微启。四下寂静。宋声摇了摇昏钝的脑袋,像是刚刚从迷雾中醒来,发现自己正俯睡在一片鹅卵石上,正置身于一处溪边,溪水清浅,还隐约见几尾游鱼。不远处是一片村庄模样,房屋的轮廓大致可辨。“啊呀”,突然才觉一阵刺痛,用双手撑着自己坐起来,拖着身躯爬到不远处的大石头处,才靠着石头坐会儿,仔细端详起伤口,是两膝盖上的皮肉都绽开了,裤子都破了两个大洞,血流得不多,可是生生疼,手臂,手掌上也有不少类似于划伤的伤痕,脸上也有刺辣辣的感觉,虽然看不到,但想必脸上的伤痕也不少。宋声猛然想起了什么,“哎,白玥呢?”隐隐记得自己在湖边木亭中好像中了咒一般,突然就不受控制地昏睡过去,一觉醒来就成了这个模样。可……当时白玥也在身边,她会不会也来“这里”了呢?还没来得及理清事情经过,宋声也顾不得许多伤痛,看到大石头边有几根散落的木柴,撑着身躯,拾来一根,当作拐杖,沿着溪流,一边跛着腿脚走一边大声喊白玥的名字。“白玥……白玥……”像是一心渴求答案,又是一心寻找她。

  蹒跚走了几十米,渐渐地,天色大白了起来,宋声沿着溪水的流向往上游走,来到了溪水尽头,一处山下的溪口边。那是?只见一个穿着白衣朱裙的姑娘躺在溪口边的大石上。啊,正是白玥,宋声加快了步子,因疼痛头上渐渐地下汗珠,伤口也流出了更多血来。宋声艰难地扶起白玥,看她身上没什么伤势,只是像睡着了似的,松了口气。宋声摇了摇白玥的肩“白玥?白玥,醒醒……”

  白玥的左手臂还浸在溪水里,宋声刚想把白玥的手臂从水中拿起,忽然,一只红色的小鲤鱼从溪口的暗石下游出,用身侧的鱼鳍扎了一下白玥的手指,沁出一滴血来,白玥身躯一震,连宋声也吓了一跳,鱼儿飞快地消失在水里。

  白玥慢慢睁开眼,见自己躺在宋声怀里“怎么回事……”白玥怀惑道,下意识抬起左手看,那左手中指上有个针孔大小的红点,不疼,但慢慢又渗出一点赤色血珠。随后,宋声和白玥都惊奇地看到一幕,白玥手上的血珠凭空消失了,而那个小点的颜色渐渐变淡,只消两三秒,便完全消失了。拿近观察,竟连个伤口的影子都没找着。“这是……自愈?”白玥心里不由惊讶,宋声也惊奇得不知说什么好,白玥拉过宋声的手,站了起来。

    两人面面相觑“白玥……这。”宋声把手伸给白玥看,刚才被白玥握过的两只手上,手臂上的淤青和划伤,颜色都在慢慢变淡,像时光倒流一般,不消两三秒,也全部消失殆尽,脸上的伤口也奇迹般地愈合消失了,连两膝的伤也停止流血,貌似也在快速愈合,并且没有一丝痛楚。这不可思议的一幕两人都看在眼里,好像更扑朔迷离了。“宋声,你的膝盖。诶,那边应该有人住,我们去问问有没有什么药可以处理一下伤口吧。”白玥过来扶住宋声。“谢谢,现在没那么疼了。”宋声眉目清朗,对白玥笑了笑。两人商量一番,决定去那边村落看看。

  进了村子,这俨然是一番古时景象。无论是房舍,还是村中早起的农夫,或是抱着木盆去浣衣的少女,人们都穿着古装,村中鸡犬相闻,也是一片祥和景象。“宋声,你觉不觉得我们是穿越了?”“呃,不好说你看他们的打扮,和我们差别是有点大。”“或者,我们到了哪个拍古装剧的片场?”白玥扶着宋声,他走起路来还是有些蹒跚,白玥四处打量着有没有举着摄像机的摄影师。

  两人决定问问。

  来到一户农舍前,一位老农夫正拿着苞米喂鸡,见到两人来了,又看他们衣衫褴褛,少年还负了伤,便请两人进屋歇息。又让妻子拿来热水和毛巾,为宋声清理擦拭了伤口,又敷上一层创伤药膏。老伯说自己姓田,这庄子叫霞栖村,归属岭南城一带,自己和妻子都是靠操务农业为生,好在这一带风调雨顺,日子还算和乐殷实,又说看两人打扮不像是本地人,询问二人姓名。

    宋声和白玥看着眼前朴实的老伯和周遭的一切,老伯的妻子在伙房里准备早饭,大约,真是到了另一个时空里罢。

  “田老伯,多谢您的照料,我……”宋声脑海里闪过什么“我叫沈临溪,这位是我的乡邻表妹”他指了指白玥“我们是从中原过来的,因为匪乱,村里的人都逃光了,还有一些被匪患杀害了,我和表妹一家除了我们二人,无一幸存,被那匪贼统统杀害了。故此,而人才流落飘零。”“欸……是这样。”老伯叹了口气,白玥在一旁,接着道“我叫鱼沐卿。”不由看向宋声一眼。

  “两位都是苦命人,那,既然如此,若不嫌弃,便先在此住下如何?”田老伯捋了一下白胡须,“这……会不会给您添麻烦。”白玥有些为难,老伯倒摇摇头说:“不必介意,我与妻子二人,也是蔚为寂寥,本来有一子,可在两年前进京赶考途中感染风寒,已经离世。你兄妹二人也是无依,不如先在舍下住些时日,来日方长,再做其他打算也不迟。”“是啊,”田老伯的妻子端来早饭菜肴,“我与你田老伯这下也多了一个‘儿子’,一个‘女儿’。今后叫我田大娘就好。”田大娘慈祥地一笑。

    两人心中不禁一暖,见此情难却,便应允住下。

  朗月当空,宋声和白玥两人坐在屋前台阶上。

  “你编故事还真有一手啊,还给自己起了个这么文艺的名字。”白玥说。

  “难道要说我们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宋声应道。

  “我总觉得,我们一定能回去的。”白玥说。

  “我也有感觉,就像做了个梦。”宋声应和。

  “伤口还疼吗?”

“不疼了,还要多谢你。”

  “呵呵哈”白玥端详起自己的手,“怪事,也真是怪事。”

宋声望了望月亮,仍是安静美好的。好似与校园湖畔的明月并无二致。

“看来也只能这样了,既来之,则安之。白玥,咱两真有缘。”

  白玥看着苦笑的宋声,“诶,别灰心嘛,你想想,一般呢,女孩子穿越到古代,都会进入皇宫,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母仪天下。到时候,可以封你当宰相啊。”白玥故做得意道。

  宋声听了,也不自禁地笑了,“你电视剧看多了吧,还母仪天下呢。”

  “哈哈”白玥好像天生的乐天派,“对了,以后我们都别叫对方‘以前’的名字了,免得别人奇怪,你是沈临溪,我叫鱼沐卿,好不?”

  “行。”宋声应道“沐卿,我还捡了个大表妹。”

  “我还捡了个大表哥,临溪?”

  不禁莞尔,月愈发明了。之后是一阵寂静,鱼沐卿和沈临溪静静地望着明月,恍若隔世。


——ˇ——

  鱼沐卿放下手中缝衣裳的针线,不经意地望向书桌边誊写诗文的沈临溪,两年的光阴转瞬即逝,彼时十九岁的少年出落得愈发清逸俊气,眉宇间是温文尔雅的诗书气息,正是翩翩少年郎。而鱼沐卿也长得越来越清丽,身姿也愈发窈窕。

  一年前,岭南城王爷一行人来罗敷山打猎,王爷的儿子段如誉对鱼沐卿一见倾心,便在鱼沐卿上山采药时,来与鱼姑娘唯一的表哥沈临溪提亲。那时这医馆还只是一间小草屋,段公子差手下扛来的贺礼摆满了屋子。段如誉言辞恳切,要非鱼姑娘不娶,并允诺定会一生一世对她忠心不二,让她享尽富贵。可沈临溪却说鱼沐卿这孩子脾气怪得很,她的亲事自己说了是不算数的,还要过问她本人的意见。又请段公子把这些贺礼先收回。说是这药馆太小,除了他和鱼沐卿各自的房间外便只有这大厅,还要摆放草药,这些贺礼占得水泄不通,病人想要进来看病都无处落脚,请段公子谅解。

    段如誉也通人情,闻言,便取下自己腰间的玉佩,又留了一封手书,说请沈大夫务必把两样东西交给鱼姑娘,这才让侍从抬起贺礼,离开了医馆。

  当鱼沐卿背着草药筐出现在医馆门口时,已是太阳西斜了。青天之中淡淡抹了几笔晚霞。

  沈临溪上前去,帮沐卿取下药筐,递上手帕,让沐卿擦擦额前的汗。“沐卿,辛苦啦。”沈临溪说。“唉,怎么会,小看我了。”鱼沐卿粲然一笑。“你看,”她拿起筐中一棵硕大的灵芝,“今天去了忘归林那边,草药可多了。”放下灵芝,鱼沐卿又拿起另一味草药,“看,这是上次你说的,灵须草。还有这个……”

    二人把药筐拿进屋内,沈临溪泡来清茶给鱼沐卿,“累坏了吧,今天怎么跑那么远?”沈临溪道。“早就听说忘归林那边有奇草百味的嘛。”鱼沐卿呷了一口清茶。“忘归林,下次早点回来,可不要忘归了。”沈临溪打趣道。“那是。”鱼沐卿不假思索应道,“今天有人来看病么?”

  “噢”沈临溪好像忽然想起一件什么事。“沐卿,今天那个岭南城的段小王爷来了这里,段小王爷记得吧?前几天一行人进山打猎,他来过我们医馆送了几只野兔的,那时候我还觉得奇怪,怎么会送我们野兔。这不,今天他又来了。”说着,沈临溪从书桌的一个小夹箱拿出段公子的玉佩和那一封手书,“这是段公子嘱咐我交给你的。”

“什么呢?神神秘秘的。”沐卿嘟囔着。

  “你看了便知道。”沈临溪说完,便出门去,把白天晒的药草收回屋子,晚霞此时如同百朵红花开得正热烈,红霞满天,分外妖娆。

  鱼沐卿打开信纸,又瞥了一眼那温润瑰奇的玉佩,想起段王爷他们一行人进山时,段公子意味深长回首看向她的目光,那时她正在庭院里煎药。鱼沐卿又把目光落在段公子写的信笺上:

  “沐卿姑娘,见字如晤。段某冒昧了,自那日遇见草堂前的沐卿姑娘,吾思慕已久……”

  刚刚读了这两行,鱼沐卿把信纸一揉,抛在了桌角边,放下那玉佩。见沈临溪把一匾草药摆在横架上,又出门去了。就也出了门,若无其事地和他一起收草药。

  “看信了?”霞光正好,千里一片樱红。沈临溪看她一声不吭地出来,问道。

  晚霞映在鱼沐卿的脸颊上,“没有。”

“唔,觉得段公子那人如何?”他问。

“我……我不想嫁给她。”鱼沐卿像辩白似的。

  “那是看了,还是没看啊?”沈临溪哭笑不得。

“诶,看了两行,反正,就那样子了嘛。”她叹了口气。

“那个段公子,是个良人啊。”沈临溪说。

“我倒觉得,像个纨绔公子。”

“诶,这个可不好说。”

  沈临溪见她不答话,便不再说些什么。收罢草药,两人照例坐在庭院里的李树下看晚霞,李树的花已经凋尽了,枝丫上正初发青黄蕊,嫩绿的细叶像一个个小婴孩似的,惹人怜爱。

  “沐卿,我们到这里,就要有一年了吧?”沈临溪先开了口。

  “是啊,再过半个多月,就刚好满一年了。”鱼沐卿不经意地低头瞟了一眼手腕上的手链。在从前,她是从不惯于戴这类小玩艺的,即使是家人好友送的手环手链,也是戴了不到一刻钟便取下,只是不习惯被束缚着罢了,可这手链,不知不觉间竟陪了她将近一年之久。

  “沐卿,你想回去吗?”沈临溪转头看向她。鱼沐卿也看向沈临溪他的眼里映着自己的影像和满天飞霞,光影斑驳。

  “想,当然想啊。有时候梦到以前的那些人和事,感觉好恍然。”鱼沐卿答道。

  “我也是,昨天还梦见我们期末考试呢,”沈临溪笑道“见鬼,英语又挂科了,就差那么一分。”

  “咦,”鱼沐卿哭笑不得“叫你别老玩游戏,见鬼了吧。”

  “还说我,你哪节课不打瞌睡,连班主任的课都不放过。”

  若不是周遭的景致使然,他们现在还是宋声和白玥,还在青葱大学里,这不过是一番平常的对话吧。她还是那个十八般武艺全扛的才女加“学霸”,他还是那个谈笑风生意气风发的篮球少年。可世间之事,大抵身不由己。

  沈临溪突然目光一沉,“不知道他们现在过得怎么样,诶,连一句像样的告别都没留下,连林雪也没再见一面。”

  鱼沐卿闻言,不禁黯然,但随即平复神色,认真地问他:“临溪,你会不会怪我?”

“怪你?为什么?”

  鱼沐卿转头望向远处“那天是我生日,我一个人心情不太好,在湖边散步。刚和妈妈打完电话,就看见你给我发的消息,说有礼物要给我,我也没多想,就问可不可以到亭子那里来,之后就发生了那样的事。当时我昏了过去,没有任何知觉,醒来就到了这里。”

  “沐卿,我总觉得我们一定会回得去的。”沈临溪轻声安慰她。

  “但愿吧,”鱼沐卿抬头望天际,晚霞已渐渐淡了,“临溪,你说,如果那天我没有叫你到那个亭子,一切是不是就会不一样了呢?说不定,林雪现在都是你的女朋友了。”

  “沐卿,别想那么多了,我们到这里,或许就是谁也料不到的天意呢。”沈临溪看着有些黯然的她,“沐卿,你千万别自责什么的,真的,我怎么可能怪你呢,这又不是你的错呀!再说了,你看我们现在,远离喧嚣,悠然自得,又可以医治百姓,悬壶济世,这里空气好风景也好,是多少人想要都办不到的呢。”沈临溪宽慰她。

  鱼沐卿看向他,“真的?”

  “真的啊,表妹,我还等你嫁入豪门,母仪天下呢。”

  “咦惹,”鱼沐卿故作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又有些苦涩地笑了。

  无论是天意,还是捉弄,这段时光中有你相伴,也不负韶华,此生无悔了。

  “表哥,回家做饭了。”鱼沐卿拉着沈临溪的袖角站起身来,沈临溪接腔道“遵命,大表妹。”伊人眸中,已是星光璀璨。


——ˇ——

  翌日清晨,鱼沐卿正在后苑梳洗,沈临溪一袭白衣走到她身边,说:“沐卿,昨天段公子给你的信,你真没看完?”

  “没看完,太肉麻了。”鱼沐卿撇撇嘴。

    沈临溪忍俊不禁,“人家段公子可是在信里约你今天酉时到霞栖湖畔会面。明天一早,段王爷等人的行猎队伍就返回岭南城去了。”

  鱼沐卿正在把脸帕拧干,听见沈临溪这一句,手停在半空中,“啪嗒”脸帕一下坠回脸盆里。鱼沐卿随即转过身来,脸上还沾着细细的水珠。

  “哦,呃,可以不去?”鱼沐卿顿了一顿。

  “总要给段公子个面子嘛,再说他是真心喜欢你。”

  “唉,我势单力薄,万一他们‘强抢民女’怎么办?”鱼沐卿一脸担忧。

  “那也算‘嫁入豪门’了。”沈临溪似半开玩笑地说。

“临溪!”

  “好好,开玩笑的。昨天段公子来提亲,他与我攀谈间,可见段公子知书达理,是个明事理通人情的人,又是将来的王爷,不会对你动粗的。答不答应这门亲事,都要说开嘛。要不,我陪你去?”沈临溪问。

“这……不必了,那我去会会这个段公子。”鱼沐卿说道。

  鱼沐卿到底还是拒绝了段如誉,纵使良辰美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沐卿要把那玉佩还给段公子,但告别时,段公子声泪恳恳地请鱼姑娘留下玉佩,即使不能结为姻缘,但若今后鱼姑娘遇到难处,段某必定倾力相助。见他那样子,鱼沐卿也动了恻隐之心,答应收下玉佩,今后愿彼此多保重。

  之后,段如誉从岭南城派来工匠,为兄妹二人建了这座楼阁,还赠送了百卷医书,以表心意。

 

——ˇ——

  鱼沐卿揉了揉眼,从往日回忆中走来。

“临溪,时候不早了,早点休息吧。”鱼沐卿朝沈临溪道。

  “啊,”沈临溪从书卷中抬起头,轻轻打了个哈欠,“嗯,我也有些倦了。沐卿,你也早些歇息,衣裳明天再缝也可。”

  鱼沐卿笑笑,催他回屋去休息了。

  再细细缝起衣裳,夜阑人初静,那是他的衣裳。又闻不远方村落几声犬吠,沈临溪屋中的灯熄灭了。她叹了口气,想起不久前上元节,她和沈临溪去运河边放花灯,无意间瞥见沈临溪灯上题的字“唯愿轮回寄相思,心头暮雪终未消。”灯是随波远去了,身边人的心绪也早已远遁,梦中是他呢喃唤着林雪姓名,孤灯下,是她单薄的身影。这年月,能悄悄地过去。

    第二天中午,饭桌上,沈临溪像想起什么似的。对鱼沐卿说:“沐卿,你知道吗?岭南城易主了。”“哦,是嘛。”鱼沐卿平素也未关心政事,“那又如何?”她并不在意地回答。“易主倒是没什么,就是原来的城主段如誉,现在已经进京,做了皇帝了。”

  “额?为什么?”

  “这我也是今天早上去集市里时听人讲的,说是不久前太子病逝,皇帝有没有其他子嗣,便从各个分封城召集王爷进宫比试,皇帝便有了新人选。前几天才举行的登基大典。”

  鱼沐卿听了,仿佛想到什么,不禁一笑。

“笑什么呢?”

“我在想啊,如果当初我和段如誉走了,现在可能已经母仪天下了。”

“还真是,诶,你还得让他封我做宰相呢。”两人半开玩笑着。

“唉,临溪,他那块玉佩可还在我这里。”

“你那天不是说要还给他?”

“后来我们道别的时候,他非让我收下。”

“唔,话说,当年段公子对你一往情深,现在你拿着玉佩去见他,母仪天下,犹时未晚。”

“你和我去?”

“那可不行,我还得在这罗敷山下,占山为王呐。”

“不是说好了当宰相吗?”

“诶呀,你老哥我思前想后。你看啊,咱们这儿少了一个神医鱼姑娘,已经是损失惨重了,要是我也走了,那谁当村医?不过 沐卿你要是母仪天下了,咱这小村子就出了名啊,以后还要靠你的名人效应,好好发展旅游业。”

“还旅游业,你以为这是二十一世纪啊。”

“诶,那也是造福后人嘛,对不对?”

“不不不,我可不去。人常说,一入宫门深似海,我这种智商,片头曲还没放完就挂了。”

“宫斗剧看多了,唉,可惜啊。”

“你不会,真想让我去吧?”鱼沐卿突然满脸认真看着沈临溪。

“也不是,就是我们这日子太清贫了,不想让你一辈子跟着老哥吃苦。”深临溪语气深沉。

“干嘛要赶我走,我又没说过怕吃苦。”鱼沐卿声音有些哽咽。

“好啦好啦,逗你玩呢。不怕吃苦,那来,把苦瓜吃了。”沈临溪说着,夹了一片苦瓜放进鱼沐卿碗里。

“啧啧,还是和以前一样好骗,看来你要是进宫,真活不到三集啊。”沈临溪故作痛心疾首。

“临溪!”

鱼沐卿捞起汤勺,就要往沈临溪头上敲。

“姑娘饶命啊,小的下次不敢了。”

  ……

吃晚饭时 鱼沐卿搬来一小坛酒。

“沐卿,怎么突然想起来喝酒?”沈临溪问。

“明天你不是要走了吗,喝杯送别酒。啊那,衣裳我都给你补好了放在你房里。”

“唔,有劳沐卿了。”

“哪来的客气话。路途遥远,可要多多保重。”

“谁要是娶了我表妹,那是他天大的福气。”

“临溪。”沐卿白了他一眼。

“哈,诶,话说我这一去琦明山向黄药佛学师,恐怕要一个月才回得来,你在家也要多多保重才是。”

“放心,我会照料好自己的,医馆的事也别操心,包在我身上。”鱼沐卿为他满上一小杯酒,这是去年酿造的李子酒,醇香浓烈,楼外,已是月上阑干。

    沈临溪离开霞栖村的第三天,鱼沐卿在医馆门前挂了一块木牌,上面写着:医馆暂闭十日。

  一位大娘在村口遇见了鱼沐卿,看到她背着包袱,似要远行的样子,便问:“沐卿这是要上哪去啊?”

  鱼沐卿笑应:“大娘,馆里的几味药材没了,山上又采不到,临溪他不在家,我得到京城去购置药材,这医馆得先闭馆一阵子了。”“原来是这样,那沐卿一路小心,多保重呐。”大娘叮嘱道。“好,谢谢大娘,大娘,我还要先赶路,告辞了。”“好,孩子。”鱼沐卿道过别,便匆匆上路了。

——ˇ——

  十日之后,鱼沐卿从京中返回了,双眼带着几丝倦意。医馆重开,五月,漫山遍野的芍药花正是开得热烈,粉红妍态,美丽无瑕,鱼沐卿每日上山采芍药花,择下花瓣,细细地铺在药匾上,让日光把花瓣烘干,静静地守过了一个又一个日子。


  一个月后的早晨,沈临溪背着十几卷药书回来了。沈临溪欣喜地告诉她自己在琦明山上看到的奇闻异事,还有和黄药师所学所谈。此行收获颇丰,他神采飞扬地说着,两人都尤为高兴。

  吃过午饭,一会儿工夫。鱼沐卿收拾起药包和针灸包,和沈临溪说,她要上赵大娘家去给那赵大娘的小儿子看病。

“沐卿,我和你去。”

“不要紧的,你这些天在外奔波累了,你在馆里好好休息着便可。”鱼沐卿正欲出门了,“待我回来做晚饭。”

  沈临溪放下书卷,出了门来,“哎,小看我了,走吧,一块儿去。那赵大娘家门口前的旷草地旁还有两味草药,顺便采回来。”

  鱼沐卿莞尔一笑,“好,去便去。”

待从赵大娘家回来,已是接近酉时,两人走在一片旷地上,微风吹拂,四下一片草木清香。鱼沐卿一袭青衣,沈临溪一身白袍,“今天怎么不见晚霞啊?”沈临溪道。“对啊。”鱼沐卿举头望了望天穹,往日这个时候,应是红霞漫天了,可今天却青天如洗,月亮浅浅地印在天边。

  “临溪,你不是说要采药吗?”鱼沐卿想起他来时说的。

  “对啊,差点给忘了。”沈临溪道,又像忽然想起什么,从衣服里取出一包布封。

  “沐卿,你看我都差点忘了,前几天我从琦明山回来,路过京城时,看到一枚发簪,觉得跟你很配,就买了下来。诺,你的生辰都过了,就当是补给你的生日礼物吧。”

  生日?鱼沐卿不禁一暗叹,是啊,十九岁的生日。自己十九岁了,连她自己都只顾着上山采芍药花,把生日都忘了。

  看向那一枚精巧的发簪,“好漂亮,诶,上面还有一只小鱼,谢谢你了,临溪。”鱼沐卿把玩着那支发簪,眸子里好似有天上掉下来的星子。“唉,客气什么,来,我帮你戴上。”沈临溪从鱼沐卿手里取过发簪,低下头帮她戴上。鱼沐卿温和地垂下头,熟悉的动作,恍若隔世。

  他为鱼沐卿戴好发簪,良久地,她都不肯抬起头来,“怎么了,沐卿,不喜欢吗?”

  鱼沐卿嗫嚅着双唇,良久地。她似乎沉寂了千万年,终于开口:“临溪,如果没有林雪,你会娶我吗?”

  一句话,耗了她多少勇气。

  风动,草微和。


  一瞬之间,他凝视着眼前人,又好似一眼万年。岁月回眸深处,多少的朝夕相伴,多少风雨寒窗,多少盼顾回眸。不是她,还是谁?千百恻隐之心涌起。少年竟不觉落下一滴温泪。

  “沐卿,别怕。”月愈发明了,沈临溪静静地拥抱着鱼沐卿,那是他的姑娘。胸膛间的温暖,足以铭记一生。

  “沐卿,嫁给我好不好。”沈临溪声音温和。

  “好。”一股说不清的感受涌上心头,半晌,鱼沐卿又道“欸,可是我是你表妹啊,和父老乡亲怎么解释。”

  “啊,这个嘛。”沈临溪思忖了两秒“没事,就说我不是亲生的,是老沈家捡来的。”

  鱼沐卿吃吃地笑了。

“走,回家做饭了,你饿了没?我好饿。”

  “回家做饭。”鱼沐卿答应道。

  月色下,终于执子之手。世间有太多身不由己的事,但天意交还给你了最好的成全,足矣。

  那一夜,山间的最后一朵芍药花凋谢了。


——ˇ——

  一个月前,鱼沐卿拿着一块玉佩站在京城皇宫前,请求见当朝天子。她心想,也许只有可能找他了。皇帝见了侍卫拿的玉佩,心中感慨万千。沐卿,你终于肯来到我身边?随即召见了鱼沐卿,当年十八岁的姑娘愈发清丽动人。但她开口说的话,却着实让他惊愕,“你说什么,你和沈临溪不是我们这里的人?”

  “只要皇上您能想方法助我们返回时空,小女甘愿答应一切条件。”鱼沐卿双目真诚,言辞坚定。段如誉沉默片刻,说道:“沐卿,一年前在霞栖湖畔,我问你为何不肯接受我,你说你已有意中人,那意中人,可是沈临溪?”

  鱼沐卿默允。

  皇宫深处,是帝王沉重的叹息。

“沐卿姑娘,我知道有一个人,或许唯有他能助你。只是究竟他有没有这个本事,段某也不能确定。”

  “小女子感激不尽。”鱼沐卿从座上起身,跪谢皇帝。

  “沐卿快快请起。”他急忙扶起鱼沐卿。

  “愿沐卿姑娘一世安好,段某亦无他求。”

  鱼沐卿立而默然,她还能说什么呢。

  段如誉即刻写了一封手谕,令人速速密送南宫,给欧阳粲知国师,召其速来宫内。


——ˇ——

  六月末,沈临溪和鱼沐卿成婚了。

  远近相邻都来庆祝,风和日丽,红烛高烧,鞭炮庆贺。人人都说他们是天生一对,是绝配的佳人。拜过天地,宴请乡邻。一生中最美好的一天莫是于此吧。沈临溪那天也破例地多喝了几杯酒,面庞上泛起朵朵红晕。

  到了晚上,宾客都已散去,新房中床畔的她,红盖头下,是安静的鱼沐卿,轻点绛唇,淡扫蛾眉,鲜红的一袭嫁衣,她是今夜倾城的新娘。沈临溪掀开红盖头,沐卿对他盈盈一笑,两人凝视良久,眸中似有千言万语,“沐卿,你真漂亮。”沈临溪牵起她的手,这一刻似乎已经等待了上千年。

  鱼沐卿把头靠在他肩上,合起双眼。良久地,似乎是在听他的心跳声。

  “临溪,沈临溪,宋声,下辈子你还娶我,好不好?”鱼沐卿轻声说,红烛摇曳,是此刻最美好的光影。

“好”沈临溪答应着。

  鱼沐卿抬起头来,伸出左手,对沈临溪说:“临溪,刚刚我的手链松掉了,你再帮我系上,好不好?”说完,又伸出右手,手上是两年前的湖畔,他赠给她的那手链,依旧是古褐色的结绳,珠圆玉润的串珠,还有精巧的小小树叶。

  “好,沐卿,我来帮你系上。”他取过手链,微微颔首,仍是温柔小心地为她系在她纤弱的手腕上。他确实有些醉了啊,借着酒意,系了好久,才终于系好。

“嗒”,突然一滴清泪打在他手背上,“沐卿,沐卿不哭啊。乖,沐卿不哭……”他伸出手来为她拭去泪水,“沐卿不哭”他心疼地边帮她擦眼泪边对她说。

  “嗯,嗯,临溪我不哭了,给你见笑了。”鱼沐卿停住泪水,对他粲然一笑。

“沐卿,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傻。”沈临溪看着他,带着些醉意,温朗一笑。

  鱼沐卿站起身来,绕到床边的柜子旁,打开柜门,取出一个红色的小布袋子,回到沈临溪面前,牵起他的手。

“临溪,你跟我来。”

  两人来到了楼阁门前,月色如水,铺满了整个庭院,鱼沐卿让沈临溪等等她。随后,她打开布袋子,掏出一把粉红色的花瓣,从门口开始,小心地将花瓣撒在地上,一直撒到庭院最前方的台阶处,粉红色的花瓣铺成了一条小径,她像个夜色中的精灵。铺完了花瓣,鱼沐卿回到屋檐下,对沈临溪说:“临溪,我们那里有个习俗,结婚的时候,要用芍药花在院子里面铺成一条路,新郎和新娘一起走过这条路,才算真正地结为夫妻,好吗?”

  沈临溪望了一眼月光下的芍药花径,笑着点头应允,于是,他牵起鱼沐卿的手,缓缓地,郑重地步入了花径。两人不时相对一视而笑,她真的很美丽,如今夜美好的月色。

  沈临溪当然不会注意到,他们每走过一步花径,身后的花瓣便消失不见,走到尽头,两人相对而立,他温柔地望着她,她也凝望他。

  “临溪,沈临溪,宋声,下辈子,你还娶我好不好?”

  沈临溪想说“好”,但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好似梦魇了一般。而眼前的鱼沐卿,嫣然笑着,却在渐渐模糊,如梦如影,消失殆尽。


——ˇ——

  “沐卿!”他声嘶力竭大喊。

  “啪”一个枕头砸过来,正中脸上。“睡觉呢,瞎叫啥!”说话人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砸完枕头,倒头又睡了,是他斜对面床铺睡的舍友。

  “宋声,做噩梦啦,梦到妈妈了?”一个戴着眼镜看书,只穿着裤衩的男孩子转过来问,这不是,老徐?

  哎,怎么回事?他这才听见呼呼响的电风扇,阳台照进了正午白得耀眼的阳光。墙,白色;门,绿色。酣睡的舍友,躺在宿舍床铺上的自己,可是为什么,感觉脸上泪水涟涟。

“老徐,”他轻轻叫了一声。

  穿着短裤衩的男孩子满脸惊讶地看着他,“你哭什么呢,梦见家人了啦?刚才听见你喊‘母亲’?”

  “是嘛?”宋声接过老徐递来的纸巾,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和汗水。

  “沐卿……不是,白玥呢?”宋声迫不及待地问。

  “白玥?”老徐的眉毛都拧到了一起,看上去略显滑稽,他满脸疑惑,“白玥不是都……喂,宋声你睡懵了吧。”

“我问你白玥呢?”他急切地问。

  老徐吓了一跳,叹了口气道:“白玥已经走了两年了啊。你忘了,两年前的5月8日,档案室的火灾。那时候白玥和其他两个女生去搬资料,电路起火,整栋楼都烧了。不过其他人都抢救过来了,只有白玥没出得来。其他两个女孩还说她本来可以逃的,当时火势好大,她们叫白玥快跑,但她好像没听见一样。”老徐停了两秒,“可是档案室都烧成灰了,连白玥的遗体都没有找到,也真是可怜,对了,她去世的前一天还是她生日呢。”

  “那她生日那天,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宋声定定的看着老徐。

  “这个,你不说我都忘了,白玥生日的那天晚上,她失踪了。那时应该是8点半左右,你也在宿舍,我们宿舍正打算一块去聚餐,庆祝舍长脱单,记得吧?然后就接到班主任的通知,让大家一起找找白玥。全班人一块找,可是根本找不到,怎么也联系不上,只好报了警,结果第二天早上白玥自己回来了,我们问她去哪儿了,她怎么也不肯说,只是说对不起大家,让大家担心了,还一一和大家道了歉,下午去档案楼搬资料,就……唉。”

    宋声听完,瘫倒在床上,脑子里闪过一幕幕影像。白玥两年前就死了?唯一可行的解释就是自己刚刚做了一场梦,可是,晚霞、药草、月色、还有沐卿的音容笑貌,又是那么真切……对了,两年?宋声脑子里猛然出现这两个字,他在枕边胡乱摸了摸,拿到手机打开一看:2020年6月24日  下午14:36。真实与幻境,突然斑驳难辨……

  伊人已成灰烬了,也许当年白玥喜欢过他?不得而知了。但在于宋声,他只是自己的一个好朋友。他一心念及的,是林雪。2020年9月9日,林雪的生日,也是那天,苦苦追求林雪三年的宋声,终于成了她名正言顺的男朋友。“林雪,我会陪你一辈子,我会给你幸福,余生请多多指教。”而林雪明艳动人的双眸里,写满了幸福。

  所谓浮生,大约也只是一场梦境,那只不过是宋声了一场梦罢了。眼前的青葱大学,身边的佳人,忙碌的日子,才是活色生香,真真切切,值得珍惜的。

——ˇ——

  “上古有灵石,名曰无伤,生于溪,仙者觅之,炼制为无伤灵药。或有无伤化灵鱼,鱼修炼数十载,则为少女,身得无伤之灵力,百伤不侵,所及之处无疾无伤。陨时化作灵焰护体,芍花为径,月华做引,可助人通古今,步轮回,开天地,佑之人不死不伤。”

  当宋声从古籍上读到这段文字时,已是花甲之年,儿孙绕膝。只是年轻的爱情,毕竟是美好又脆弱的,他和林雪最终并没有一起白头,而爱妻在两三年前已病逝,青丝化为白首,也不过是须臾之间的事。

  “爷爷爷爷,教我画画。”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一蹦一跳地跑过来,跑起来两个小辫子调皮地一跳一跳 大眼睛扑闪扑闪,刚刚换的牙还没长齐。“好啊,沐沐,爷爷教你画画。想画什么呀?”宋声把小孙女抱在怀里,慈爱地问。“爷爷爷爷,沐沐想学画鱼,妈妈说爷爷最会画鱼了。”小孙女天真地望着宋声。

  此时,宋声已是远近闻名的国画家,尤其擅长画鲤鱼,上门求画的人络绎不绝。常常是午后,一杯清茶,一卷宣纸,斑白的发鬓,动若游丝的画笔 是他的悠然时光。

  偶尔的,在梦中,有一尾红色的小鱼来回游弋,一副恋恋不舍模样,久久不愿离开……

  大约浮生若梦,究竟是浮生,抑或是梦,又何必辩驳得如此清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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