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时分,陈建光走出邯郸的火车站,漆黑的天幕上没有一个星星,仿佛有一张看不见的网向他罩过来,出站口上方昏黄的灯泡将他佝偻的身影投射在广场台阶上,看着出站口涌出的旅客,陈建光的表情显得很麻木,拉客的出租车司机如同苍蝇一般围过来,但是没有人搭理他这个一身民工打扮的人,只有几个拿着纸牌子的中年男子有气无力的冲他招呼着:“长途车,长途车,上车就走啊。”
陈建光迟缓的踏着脚步在路灯照耀下的街道上走着,心中百感交集,68天!整整跑了68天!终于回来了。两个月前,在一次打牌中和隔壁邻居黄章起了冲突,陈建光在他的肚子上连捅三刀,伤人之后他连夜坐上了去银川的火车,两个月来每天东躲西藏,带着也不敢和家里联系。就在昨天,东莞工作的表妹打来电话,告诉他事情解决了,人稳住了没死,只是还在昏迷,父母卖掉了家里的房子赔偿了黄章家60万,他们答应不追究。陈建光听着电话眼泪就流下来了,三十多岁的人了,一事无成,父母辛苦了一辈子临老连住的地方也没有了。表妹还说让他赶紧回去,他爸病了,躺在医院,他妈妈一个人照顾不过来,都是几十岁的人了。想着想着,陈建光不禁加快了脚步。
走到距离医院还有一段路的时候,陈建光忽然停下了脚步,目光落在街边一个环卫工身上,那是一个头发花白的大妈,穿着工装,带着袖套,正在清扫马路,白天不知道是什么节日,地上扔的到处都是垃圾,她不时弯下腰去捡起饮料瓶子和废纸,塞进一个蛇皮口袋里,似乎她的腰不是很好,每弯一次腰都很艰难。
忽听身后一身低沉的呼喊:“妈!”她整理垃圾的手一停,随即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继续忙碌,那个声音再度响起,这回老人不再怀疑自己的耳朵,慢慢的转身,黑暗中站着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老人不敢确信自己的眼睛,颤声道:“小光,是你么?”
“是我,儿子回来了。”陈建光冲了过去,活了三十多年,吃吃混混,从来没觉得自己做错的他突然觉得自己真的是个混蛋。这一刻,热泪夺眶而出,社会老油子竟然哭的像个孩子。
何淑芬也是泪如雨下,抱着陈建光泣不成声,流亡两个月的儿子终于回来了,68天,自己天天提醒吊胆,没有盼头的日子终于过到头了,老人紧紧抱着儿子不敢撒手,生怕这只是一个梦。
儿子黑了,瘦了,老人摸着儿子的头,欣慰的笑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小光,你饿不饿,妈给你去买点吃的。”何淑芬说着要掏钱去给儿子买吃的。
“妈,我不饿,我来帮你干,爸呢?”陈建光问。
"还在重症监护室躺着呢,你出了事,他一着急当天就脑溢血送进医院去了,家里房子和钱都赔给黄章家了,多亏你妹妹从东莞寄回来的工资才撑到现在。”说着,何淑芬眼圈又红了。
"妈,都是我不孝,连累了你们,儿子以后一定好好孝顺你们。“
”你有这份心就好了,我先带你看看你爸去。“
重症监护室里,陈建光刚进门就看见了他爸躺在病床上,插着呼吸机,一动也不动。
”妈,医生说爸什么时候能醒?”他回过头问道
“医生说了,你爸这情况不好说,可能明天就能醒,可能这辈子就这样了。”
何淑芬走到病床边,拿出毛巾开始给昏迷中的陈卫国擦拭身子。
“老陈那,儿子回来了,你快醒过来吧,这都多久了,你怎么还在睡啊。”何淑芬边说边哭。
也许是听到老婆的哭声,也许是因为听到儿子回来的消息,陈卫国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爸,儿子回来了。”陈建光激动的喊道
陈卫国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眼泪顺着眼角流到了枕头上。
像是在适应自己许久没有说话的嗓子
过了一会,他说道:”儿啊 ,回来就好,钱,家里给你赔上了,以后你就老老实实的工作,别再出事了,家里经不起折腾啊。“
”我知道了,爸。”陈建光眼圈也红了。
“儿啊 ,你告诉我你怎么就把黄章给捅了,你们俩从小到大亲如兄弟,怎么搞的这么严重哟?”
陈建光听到父亲的疑问,脸上露出挣扎的表情,愤怒的说道
“因为,黄章他把水溅到了我新买的魅族note3上,我让他小心点,他还说我这是什么破手机,于是我就......”
陈卫国听到这话,感觉自己的眼前突然变黑,世界开始天旋地转起来。他又晕了过去。
何淑芬赶紧出去叫医生。
陈建光面带愧色,幽幽的自言自语:“快的漂亮、 薄的持久,内外兼修、 美到想哭,4100mAh超大电池续航,这是破手机吗?”
说完,他赶紧追着母亲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