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河西残阳
慕容翰回到平城,正巧一队巡捕压着一群黑衣人。慕容翰仍然沉浸在那冰冷的战场上,没有理会。但是有人主动理会他了。
“穆荣兄弟!多日不见,可还好吗?”高牧云一眼就看到了骑在马上的慕容翰,他对慕容翰的感觉就像一个已经认识多年的老朋友一样。
“高大哥?我,我很好。”慕容翰回答的十分勉强。他不得不强作精神,跳下战马。
“我刚才在客栈里遇到了一伙儿蟊贼,这些蟊贼想趁城内空虚趁火打劫,被我给捉了。这是官府给我的赏钱。”高牧云提着一只装满了钱的布袋,眉飞色舞的说。
“高大哥好身手啊,兄弟我改日可要讨教几招了。”慕容翰扫了一眼那一队黑衣人,足有十几个之多。这大汉能靠一己之力捉住这许多盗贼,必有惊人的本事。
“我也看得出兄弟也是身怀绝技的人,改天我们可以切磋切磋。”高牧云拍了拍慕容翰的肩膀,笑着说。
“一言为定!后会有期!”慕容翰与高牧云击掌道别。
拓跋毅回城清点了一下人数,这一仗损失了数千人,刘虎的损失比自己稍多一些。但这次是纯粹的战斗,没有任何值得一提的战利品。不像秋天作战可以俘虏大批的牛羊牲畜。拓跋毅有些后悔。他现在只希望刘虎经历过这惨痛的一战之后选择离开。
就在拓跋毅连连拍着大腿时,陆瑶带着石柔来了。她带着刘琨的亲笔信。对于争取拓跋毅的帮助,陆瑶很有把握。拓跋毅已经和刘琨约为兄弟,既然是兄弟,派几个人帮个忙都是小事。正如陆瑶所料,拓跋毅很爽快的答应了。他决定派一小队亲兵一路护送石柔前往凉州。路上大多数都是拓跋部的势力,平安到达姑臧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是现在显然不行。因为实在是太冷了。
“明年春天,你们再出发。现在天寒地冻,就算把最好的狐裘给你们,这寒冷还是受不住的。”拓跋毅叹道。
“不过我听说凉州的张大人已经于去年患病,不知道现在是否痊愈。”拓跋毅语气颇为沉重。
“请将军明示。”陆瑶说道。
永嘉二年,凉州,姑臧。
凉州刺史张轨正在刺史府处理公务。关中和中原传来的战报一份接一份,一份比一份紧急。虽然天气十分炎热,但张轨已经顾不得了。现在北方只有凉州还能给朝廷输送赋税粮饷,毫不客气的说,朝廷的生死有一半在张轨的身上了。重任在肩,张轨也不得不紧张起来。他已经阅读公文好几个时辰,已经误了午饭,期间也没有喝水。全身的每一个毛孔好像都在流汗。这是他来到凉州的第七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紧张过。这时,张轨感觉自己好像有点累了,眼前一黑,就到了下去。
等张轨醒来之时,他发现自己躺在病榻上,浑身没有半点力气。他想叫人过来,但是他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或者说,他的半张脸在抽搐。他的手也在抽搐。
“爹,我会处理好凉州的事务的,相信我。”张轨的二儿子张茂已经来了。他单腿跪地,双手拉着父亲的手说道。
张轨有三个儿子和一个弟弟,长子张寔此时正在率军保卫洛阳,三儿子和弟弟张肃也不在身边。此时唯一能依靠的就只有张茂了。而此时凉州内部早已隐藏的危机也要爆发了。之前那些各怀鬼胎的人们之所以不敢妄动,无非是畏惧张轨。但张轨对于凉州来说终归是个外来户,这伙人就等着张轨出个什么一差二错,好趁机“接管”凉州。
“我听刺史府的人说张轨生病了?”张越神神秘秘的说。张越是凉州当地的望族,他此刻正在兄长张镇的家里。张镇是张轨手下的酒泉太守,但此时正在家休养,不在任上。
“生病了又怎样?你哥哥我不也在家养病吗?”张镇没好气的说。
“哥哥的不过是小恙,张轨的可是重病啊,据说浑身抽搐,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张越面露喜色。
“此事当真?”张镇眼睛一斜,问道。他有点相信了。张轨年过五旬,偶有微恙,再正常不过,不至于让张越如此得意。
“千真万确!现在刺史府内的大小事宜都由他的儿子张茂代行处理。现在张寔领兵在外,凉州尤其是姑臧城内空虚,正好是举大事的好时机啊!凉州太平了三十年,府库丰盈,天下罕有,现在逢此乱世,却由一个不能说话的病人把持着,为了凉州百姓,我们也要夺回凉州!”原来张越是想取而代之了。
“依你看,我们应该怎样行事?”张镇已经动心了。
“兄长近日动身回酒泉,发兵攻打姑臧,我再联络外援。同时写信给秦州的贾升,请他过来做凉州刺史。贾升在凉州毫无根基,不像张轨经营已久,取代他容易的很。而且张轨这一病,张茂未必管得住手下的人,正好可以做个内应。”张越的这个计划可谓周到,有内应,又有外援。张茂在姑臧孤掌难鸣,胜利必将属于张越。
“这个张越,为了一己私利,竟然置凉州百姓于不顾!天下只有我凉州还未遭战火。现在百姓安居,士人纷纷过来投奔,三十年来相安无事,七年以来歌舞升平,现今黄河以东无一日不战,这份安定是多么的来之不易。现在可好,为了一个凉州刺史的头衔,张越兄弟竟敢发动内战。这一战不知又有多少百姓遭殃。”张茂一拍案头,大怒道。他已经知道张越的行动了。因为他看到了张镇的檄文。
愤怒归愤怒,张茂已经有了对策。贾升的哥哥是自己的好友,为人正派,可以说服他劝住自己的弟弟。而张镇这边,就要靠自己来解决了。
“贾升那边容易搞定,张镇那边就难得多了。怎么才能让凉州百姓免遭此劫呢。”张茂长叹一声。
“公子莫急,卑职有一计,不知公子是否想听。”长史王融说道。
“快快请讲!”张茂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
次日,姑臧全城戒备。凉州东面的各个关口都增派了人手。既然有人想战,那就必须做好最坏的准备。同时修书一封,请张镇到张掖做客。
金城的探马来报,朝中的一位官员已经进入了凉州境内。这位官员叫曹旭。边防派人说他带着朝廷的委任文书,是新任的西平太守。
“这是已经找好了外援啊。贾升不过是个幌子而已。”张茂恨恨地说。他收到了贾升的来信。贾升不会来凉州,而且还提醒他小心身边的小人。
“身边的小人?那个家伙啊,真看不出来。”张茂暗想。他已经有想法了。
第二天正午,张茂召来了别驾鞠昂。
“公子找卑职何事?”鞠昂问道。
“最近发生的事想必你都知道了吧。”张茂低着头批阅公文,说道。
“回公子,都知道了。这个张越啊,真是狼子野心。”鞠昂的脸看起来有点假,那表情比面具还僵硬一点。
“那鞠大人呢?是否是忠心耿耿呢?”张茂放下手中的笔,抬起头,直视着鞠昂。
“那是自然,卑职当然是忠心耿耿啦!全力辅佐张大人这么多年,虽然没有大的功劳,但是也没犯过错不是?”鞠昂赔笑道。
“大人如果能实话实说,承认自己最近都干了些什么,我可以考虑向朝廷上表,宽宥你的罪过。”张茂盯着鞠昂说。“交个底吧还是。”
“公子这是什么意思?卑职不明白啊。”鞠昂有点慌了。
张茂从怀中拿出了一封信,放在案头。信上写着鞠昂的名字。这封信正是鞠昂写给贾升的,劝贾升来做凉州刺史,自己作为内应,接应他到任。
“你太让我失望了。”张茂用手搓了几下脸,叹了口气。
“我辅佐你们父子这么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我一直尽心尽力,却只是个小小的别驾,而那些凉州的望族呢?他们什么都不用做,大字不识几个,一个个比饭桶强不了多少,都做上了太守!”鞠昂激动了起来,右手紧握着剑柄。“今天事已至此,我也只能拼个鱼死网破了,先杀了你,再杀张轨!”
寒光一闪,长剑如匹练般刺向了张茂的咽喉。这一剑使得极快,在这么近的距离内,没几个人能躲得开。但张茂偏偏就躲开了。鞠昂刚要再刺出一剑,右手手腕被拿住,长剑脱手,腰间也被重重的踢了一脚。门外的卫士紧急冲了进来,将鞠昂拿下。
“可惜啊,你虽然想杀我,但是我不想杀你。我只不过代行权力,你的罪过交给朝廷来决定吧。”张茂把手负在背后,长叹道。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