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暮帆
上一章 【小治愈】时光馆（4）
-05- 被钉住的蝴蝶
星期六。
“有果酒吗？来一听冰的，还要一份红烧牛肉的方便面。”一个女孩背着书包走了进来，披着黑色的外套，穿着灰色的牛仔裤，一双黑白相间的帆布鞋，鞋面上画着一只梅花鹿，极有灵气。马尾辫、平凡脸，十足的乖乖女气质，此刻说话却隐隐有着一点点的桀骜，就叫她梅花鹿女孩儿吧。
我很喜欢画画儿，一眼便看出这只充满灵气的梅花鹿是人工画上去的。便道：“有的，你鞋上的梅花鹿是你自己画的吗？”
她抬了眼，说道：“是，我偷偷买了两支丙烯的颜料画的，同学们都说好看，让我在他们衣服上画。”她停顿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她那张平凡的脸上才浮现了一丝独特的色彩，顷刻明媚，只是转瞬又失落暗淡了下来：“可是妈妈不喜欢，她说画这些小东西还不如多背几个单词或者做几道数学题。”她的声音带着点委屈，眼眶也有些红了。
我指了指小店里木质的楼梯，说道：“你妈妈肯定是为了你好。方便面还需要一下子，可以去楼上看看。还有，小孩子喝酒不好，还是喝果汁吧，我替你加热好吗？”她温顺地点了点头，然后上了楼梯。
我把面用开水煮开，捞起，和着酱料，淋了点油，然后在上面卧了一个荷包蛋。又把今晨刚榨好的柠檬橙汁从冰箱里拿了出来，用开水温了温。准备让梅花鹿女孩下来。上了楼，她已经坐在了那张小板凳上，定定地看着架着的画架上的一幅画。我笑道：“快来，面煮好了。”
她羞赧地朝我笑了一下，立刻起身和我一起下了楼，问道：“你也会画画儿吗？那一幅画得真好。”
我笑：“算是会吧，自己喜欢，没事就画画。我楼上有很多颜料，如果有需要，可以拿一些去用的。”她摇了摇头，说道：“妈妈不会准的，带回去就要被丢掉的。”乖逊的话语里透着零星的无奈与委屈。
她看到我的拌面，眼睛一亮，惊喜地说道：“头一次见人这样吃泡面的，看起来很棒。”我瞧着她坐得笔直，捏筷子、吃东西都是极其规矩，也不显得僵硬，想来是从小就收到良好的教养的了。一瞬间就让我想到了那些被钉着的蝴蝶，孱弱但美好。
“其实妈妈原来不是这样的，在我小时候的记忆里，她是那个每晚睡前给我讲故事、唱摇篮曲的人，最温和的人。可是因为她和我爸爸离婚，她就希望培养好我，证明点什么，所以我不怪她，但是真的挺累的。”她自顾自地说道。我在她面前坐下来，却不知道该怎么样哄住这个小女孩儿。“我从没有假期，全部的时间和精力都用来补习、做题，妈妈永远不让我越过她的条条框框，也从不让我吃方便面之类的，这些我都从未尝试过。我也一点都不喜欢数学，但是我不得不一本一本地做题，来弥补先天上的不足。”她说着说着，眼泪就流下来了，低着头啜泣，温驯得可爱。
我一直静静地陪着她，听她说话，适当的时候递上一个温和的笑。我收拾好了盘子，我说：“想去画画吗？你可以在二楼花房里画，我就是在那儿画的。”
她看了一眼楼梯，又摇了摇头，说道：“不了。我是偷偷溜出来的，还是因为妈妈今天加班。如果没有完成妈妈布置的作业，妈妈肯定会不高兴的。”她冲我笑了笑，平凡的脸上有一点点破碎的无奈。
忽然有点心疼她的乖巧，心疼这样一个空灵的孩子完全被应试教育给拘住。我开口道：“那，你一开始点果酒是为了什么呢？”
她顿住了从书包里拿作业的手，没说话。我说道：“我觉得你可以和妈妈谈一谈，谈谈你喜欢画画儿，只抽一小点点的时间就行了。”
梅花鹿女孩抬起了头，朝我点了点头，笑着说：“我会的。能用用你的花房和画板吗？”
梅花鹿女孩离开的时候，是黄昏，天边有朵云烟烟霞霞的，岑紫、玫红、明黄以一种绮丽的姿态裹挟在一起，无端地使我想到了釉里红瓷，而两旁的树木以一种恣意的姿态成了红瓷上的冰纹。
又是一个星期六。
梅花鹿女孩踩着帆布鞋蹦跳着来到了我的小店，还是一种平凡的装束，唯一不同的是她没有背书包，整个人也明媚起来了，带着点愉快。
她要了一份果汁和一小份点心，欢喜地和我说道：“妈妈同意以后每个星期六下午，我可以来这儿做我喜欢的事。”她说话的时候，连眉间都染上了笑，空气都“咯咯”地笑了起来。
人生一页一页翻过，选择一个接一个流走，别随波逐流，偶尔走了点弯路，与自己的理想擦肩而过那又怎样？别瞻前顾后，看清自己心中的方向，因为地球是圆的，我们还可以与曾经错过的重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