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列御寇七岁了。
这一天,列御寇去地里给爹送饭,爹去地割谷子了。
八月,正是收割的季节。太阳直射大地,但已失去夏日的骄横,给大地投来温柔的热度,光线不再那么热辣,原野上很静,有鸟儿在甜甜叫,最催人掁奋人心是布谷鸟:布谷,布谷……叫几声,扑愣愣飞走了,又到另一个地方又亮开嗓子:布谷,布谷……听着鸟儿歌声,人们干着活特别有精神。
列御寇兴高采烈地提着藤编的篮子,篮子里装着一陶罐米汤,和一包黄面饼子。他顺着田间的小路,看到对面过来一个道人。道人穿着浅色道服,身材修长,须发飘飘,正走着,突然身子一歪,半躺半坐横地倒在路当中。田间小路只能走过一个人,列御寇要想过去,必须绕过去。此时的列御寇,不担心道人挡路,却十分担心道人的身体。他跑到道人面前,关切地说,伯伯,你怎么了?我扶你站起来。
列御寇说着放下手里的篮子就去扶道人。道人说,娃娃,我要去圃田泽,现在饿得头昏眼花,一点气力也没有了,我看你像是提的饭,给我吃了吧。说完,道人半脒着眼看打量着列御寇,嘴脚露出让人不易觉察到的狡黠笑意。列御寇犹豫了一下,这饭是给爹送的,爹从早上就下地干活了,到现在还没吃上饭,到底是给道人吃还是先给爹爹吃呢?但他看看道人已经饿晕在地,他想,爹可以等一会儿,回去让娘再做,道人不能再等呀!人命关天,孰轻孰重,当下救道人是重要的,爹娘知道,应该不会怪他。平常爹娘教育他让他做好事,做善事。于是,列御寇蹲下来,拿出黄面饼子递给道人,又拿过罐子上的碗放在地上,掀开罐子的盖子,把汤倒进碗里,双手递给道人,说,伯伯,吃吧。道长没有马上接,问,娃娃,给你爹送饭,你让把饭我吃了,你爹娘不打你?列御寇看到道人为他担心,用袖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反而笑了,说,不会的,吃吧,我爹娘都是好人,爹娘知道我救人了,会高兴的。让娘给爹再做。
列御寇见道人接了馍不吃,以为道人还有什么顾滤,催道:快吃吧。
道人点点头。又问了一句:你真的不怕你娘打你?
不会的,爹娘不会打我。列御寇一副认真认真地样子。
那好,我吃了。道人爽朗地笑了。
道人一手拿馍,一手端汤,吃了馍喝汤,喝了汤吃馍,风卷残云,一会儿把御寇送的饭吃了精光,说,走,我跟你回家。不然,你交不了差,回去挨打。你娘打你了,让打我,打我的屁股。列御寇咯咯咯地笑起来,他觉得这道人很有意思,说,不用,不用的,我娘不会打我。列御寇那稚气的脸像开了花,笑时露出白白的小虎牙,那天真无邪模样十分可爱。道人显得很愉悦,说,我反正是游玩,没事,正好到你家看看。走吧。道人说完站起来,扑打了两下身上的泥土树叶,有力地迈开了大步。列御寇歪头看看道人,心说,这道人不像饿昏的样子呀。
道人和列御寇一块儿走着,道人问,你几岁了?列御寇回答说,我七岁了。道人问,你想不想读书?列御寇说,想呀,爹娘正商量给我请老师送学堂呢。道人笑笑,我做你老师如何?你?列御寇抬头看看道人,长方形脸,两道长眉,眼珠黑亮如水,下巴飘着长胡,眉宇间闪着智慧的光,一副有学问的样子,很认真地说,行呀。不过这事要我爹娘同意。道人说,行,今天来就是专门带你上学呢。
这时候道人走路又轻又快,好像知道列御寇家的路,顺着小道左拐右拐,很快到列御寇的家了。来到家,列韩氏听完儿子和道人讲述,笑了。她看道人谈吐文雅,气宇不凡,就知道是一位高人。不是那种混吃混喝的人,她和男人多次商量给儿子请老师,教儿子一些本领。再说儿子已经7岁了,需要一个有文化,有知识的人调教。道人说,你送的饭我吃了。列韩氏笑着说,不碍事,不碍事,吃了重做。
道人没有给列韩讲,他此次来这里目的也就是为了收列御寇为徒,因为他早听说圃田泽降生个贵人,在娘肚子里三年,生下就会叫爹喊娘,而且刚才在路上已对他进行了考察,这孩子将来可当大任,是个做学文的人,道家思想传播需要这样的人发扬光大。不然,他不会吃列御寇提的饭。吃饭不是他的目的,考验列御寇的品德才是真的。
列韩氏说,这下好了,孩子有老师了。
道人问列御寇,你愿意拜我为师吗?
列御寇说,愿意。
道人点点头说,好。
列农氏说,给你老师磕头。
列御寇跪下,规规矩给道人磕了三个头,叫了声:老师。
道人满面笑容地把御寇扶起来,说,我以后就是你老师,你要听老师的话,做个有学问人。
列御寇点点头,“嗯”了一声。
这个道人就是壶丘子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