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酱小姐送来一小罐自制的肉酱,小巧的雕花玻璃瓶,瓶口的封口条上印着她的名字。“一罐拌饭拌面肉酱而已,还搞得这么隆重自恋。”我笑她。肉酱小姐飞过来一个白眼,没搭理我的调侃。
认识肉酱小姐也几十年了。肉酱小姐几十年如一日的呈现出一副二(哔——)欢乐多的姿态,脸上常年挂着憨弱的傻笑,走过八百遍的路不知道哪次就走错了,开车进了小胡同就能卡在那里出不来,扛着两袋大米就蹭蹭蹭上了三楼。这货的书架满满当当可以盖住半面墙,阳台上的植物满满当当每天早上都被太阳照出可怕的影子,厨房里满满当当能找出各种调料各式锅具。
肉酱小姐曾经是个胖子。一米六几一百四十斤。也算是微胖界的颜值担当。某一天突然灵光乍现奋起减肥。一下定决心减肥,这货就把自己饿到了天荒地老,饿到只能在家躺着挺尸,朋友约她出来吃个饭都不动筷子只喝白水。现在成功瘦下来的肉酱小姐往那儿一坐还多少有那么点女神范儿(虽然只要一乐呵立马就傻姑范儿了),倒是天天跟人鼓吹减肥要三餐健康饮食,保持规律运动。
肉酱小姐养了只叫阿蠢的猫。阿蠢黏人,胆小,贪吃,有洁癖,每天会站在门口等着肉酱小姐回家。每当肉酱小姐进入死尸一般的睡眠状态时,阿蠢都会担心的爬到她身上闻闻是不是还有进出的气儿。
大半年时间,肉酱小姐成功的把瘦骨嶙峋的阿蠢养到像个小猪一样滚滚肥肥。然后就天天被阿蠢的体重压醒。这个春天,肉酱小姐因为感冒诱发了支气管炎,我劝她把阿蠢送来跟镇宅小怪兽玩一段时间。“可以同享福的人不多,能共患难的更少。我的十几年,阿蠢的一辈子,就这么互相陪着吧,也不那么孤单。这支气管晚上睡觉会比较难受,倒省得阿蠢每晚担心了。”肉酱小姐说。
肉酱小姐自制的肉酱在那里引诱着胃里的馋虫,厨房里煮的一锅东北大米已经变成了白胖胖的饭粒子。舀一大勺肉酱,盛一碗米饭,拌在一起,不知不觉两碗下肚,胃里撑,而嘴里还没吃够。“你干脆去卖肉酱好了”。我诚挚的盯着见底的小雕花玻璃瓶对肉酱小姐说。“家庭小作坊的三无产品,送给你,你肯吃就不错了”, 肉酱小姐又飞过来个白眼,“再说,猪肉这么贵,你就不算下成本?”
肉酱小姐说:
“有时候也会羡慕那些姑娘。顺遂的人生一路都已经被安排好,从上学到工作,从单身到结婚生子,都按部就班一生平顺。回家有现成的饭吃,车坏了有老爸或者老公去修,上班不是喝茶就是看报,下班不是逛街就是旅游。聊的话题无非就是哪个流行的脑残剧,哪个当红的小鲜肉,或者谁谁的发型谁谁的指甲。
每当人问到我那些聊了有点累,说了也排解不了神大压力的事儿,还不如干脆就自动切换个轻松点的话题聊。于是就一直这么开心的聊下去了。不开心的事情那么多,烦心的事儿每天都在发生,干嘛在为数不多的私人时间里还给自己找不自在呢。哥们儿,我知道赚钱很重要,但还是别跟老婆孩子排在一起吧。
以前觉得自己只要自己很努力,就能怎么怎么样。后来发现有些人和事,自己努力了之后,有成功的可能性,当然也会存在不成的可能性。为什么要受挫了之后才懂这个道理呢,其实初中课本都说了,发挥了主观能动性也要靠客观条件的成熟才能圆满。对人还是随缘的好,毕竟来的时候只身一人赤裸裸的,走的时候也是只身一人归尘归土,现在又不流行殉葬。对事儿还是尽力的好,说不定哪次就成了呢,你连彩票都不认真的买怎么会有馅儿饼砸中你。”
说完这段跟自己平常气质不太符的话,肉酱小姐感觉有点尴尬,揉了揉自己的脑袋,脸上又挂上了那幅憨傻的笑容。“吃了姐做的肉酱要给评价的啊,800字就够了,钢笔手写,回头我来收作业”。
肉酱小姐拎着包走了,要去看晚上十点的夜场电影,一个人。鉴于肉酱小姐那一膀子力气和热爱练拳击这暴烈的运动,我倒不是很担心她的安全,再不济,照肉酱小姐自己的说法,“还有高跟鞋做武器呢”。
空气里飘过肉酱小姐身上的香水味,若有似无,而肉酱小姐已经把那辆倒了八辈子血霉才被她买到的车歪歪扭扭地开出了小区大门。
这精致的糙妹子。
鸟爷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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