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村子有几百年的历史了,据说我们的祖先在明朝后期从山西洪洞县搬迁来的。这个村子起先也没什么人,是因为村子后面有座寺庙而得名。
村子经过几百年的繁衍生息,扩展到现在的规模。因为村民都是农民,也没什么学问,关于村子的历史都是代代口口相传。
关于村子里的这座庙,也有好多年的历史了,寺庙很旧,据说是之前当地的人筹钱建立的。自从我们李氏祖先迁来,村民会定期筹钱维修寺庙。寺里面也供奉了几个神像。寺庙伴着这个村庄经历了好多年的历史。在我小时候,还见过因为干旱,村民们烧香求雨。现在经过风吹雨淋,寺庙很旧。
最近这几年因为科技知识的普及,村民的知识水平也有提高,庙里的香火不如从前。人们不再去庙里求雨,不过逢年过节,村民还是会去庙里烧香祷告,图个吉祥平安。
想起村庄,就想起三爷。三爷说故乡是他的根,也是我们每个人的根。
三爷,是爷爷的远房堂弟,是庙里的守门人。三爷以前家里穷,没娶上媳妇,打了一辈子光棍。不过三爷为人和善,一辈子也没什么怨尤,见人都乐呵呵的,连着他那长长的胡子都带着农村人的朴实与善意。
三爷有一手好手艺,会木匠活儿,以前谁家盖房要做门做窗或者做柜子板凳或者小家具啥的都找三爷帮忙。三爷也不收什么工钱,只要管顿饭就行。我记得我家有个小板凳,我奶奶对我说,是我刚学会坐立时,三爷做来送给我的,现在还摆在我家里。近些年找三爷的做木匠的人少了。不过三爷会做些小板凳,小家具到集市上去卖。
三爷还会吹糖人,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学的吹糖人的手艺,有庙会或集市时,三爷也会去卖糖人。
三爷吹糖人的手艺可好了。会吹大公鸡,小老鼠,小狗,小猫,各种各样的动物,惟妙惟肖的。每年春节的时候,三爷会吹些逗我们小孩子玩儿。我现在大了,都不好意思要,但三爷每次都会坚持做一个给我。笑呵呵地说,我在他眼里永远都是孩子。
三爷人留有很长的胡子,胡子花白。说话或者吃东西的时候,胡子一动一动的。三爷很爱惜他的胡子。他有时候还对我说,我小时候很是调皮,老爱抓他的胡子玩。
三爷还会讲故事,各种各样的故事,神话鬼怪在他讲来,配上他生动夸张的语调,故事生动极了。我记得小时候三爷讲过的一个关于一个新嫁娘和狼狈的故事。我那时候听来很害怕,但是还是缠着他讲。
小孩子都喜欢围着他转。他也喜欢有小孩子围着他。别人送三爷的好吃的,他总留着不舍得吃,要留下来给我们小孩子吃。我们慢慢地长大,三爷讲过的故事已经都不大记得。但是会记起那时圆圆的月亮,三爷长长的胡子,及那张永远带笑的笑脸。我有一次听他给小表妹讲故事,故事还是从前的故事,讲故事的人还是同样的人,心还是同样的心,可是听故事的人却换了一批又一批。
我们长大了,三爷老了,近今年经济发展。村民也不再单纯地靠种地为生。好多都出去外地谋生,有些家也都迁到外地了。我问三爷想不想去外地看看。三爷说,不了,他老了,走不动了,外面的世界让年轻人去闯吧。这个庙,这个村子就是他的家,这是他的根。不过丫头,你也要常回来看看,常看看三爷。三爷年岁大了,还能见几次面呢。我听完一阵心酸。
为了怕三爷落寞。我为三爷买了简单好用的老年手机。三爷年纪大了,教他总也学不会怎么打电话。我说不要紧,我来打给你。每次听到三爷电话那头爽朗的笑声,心中便一阵温暖,在外面奔波的心酸仿佛也有了慰藉。
有天在街头,听到晨练老人广播里播放的戏曲评书。不禁有所触动。想到三爷也喜欢听戏曲评书。他常常会守着收音机听。三爷现在用来听广播的收音机还是我第一个月工作的工资买来的。那时候三爷对收音机爱不释手,一直说丫头长大了,有出息了。
现在我还会想起与三爷一起听广播评书的日子。小时候的收音机与现在的不同,那时候人们还会用手电筒。手电筒里用的废旧电池,可以安在收音机里听广播。那时候妈妈总会把攒一段时间用的废旧电池让我送给三爷,让他用来听广播用。三爷住的地方离我们家很近,三爷住的院子有个两个人都合抱不过来的大杨树。小时候一到夏天,我会到三爷院子里去乘凉,和三爷一块儿躺在他的躺椅上,三爷会拿着他的大蒲扇一边给我赶蚊子一边听戏曲评书。三爷的记忆力很好,什么时候广播有什么节目他都记得很清楚。那时候的日子多么的欢乐。广播的节目虽然乏味,可是因为和三爷待在一起,总也听不厌。
直到现在小孩子都特别黏着三爷。有次我在家,小表妹吃过饭说要去找三爷散步。我听见不莞尔一笑。小表妹恐怕不是要散步,怕是要缠着三爷讲故事。三爷的广播和故事带给他快乐,也给我们小孩子的童年带来好多好多的欢乐。
三爷老了,那些故事与评书也在我们的记忆中逐渐模糊,但也像生了根,不会全部忘掉。但是偶尔听到,不禁会触动。等我以后有了孩子,也许也会讲给他们听。故事或许不同,但爱一样。
寺庙是我们家乡的根与源头,家乡是三爷和我们世代生长在那里的人的根。三爷在固守在家乡,守望着寺庙,也守望着故乡,愿那些漂泊的灵魂都有根可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