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个女孩,她也是个女孩,他们在一起了。她是个容易满足的人,她是个容易厌倦的人。
她第一次见她是在商场,公司举办活动。她是小啰啰,专门负责跑腿。她是公司邀请过来的嘉宾,找不到位置,随便拉了一个人问,她随意指了个位置说“你就坐这吧”于是,她放心的坐下了。结果,主办方邀请她上台时,灯光扫了半天没扫到她人,只见她从最后一排起身优雅的走上台,还不经意扫了人群一眼,而她毫不自知的低头刷手机。这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第二次见面是在公司,她去找老板签字,刚巧碰上她和老板谈事。她眼神飘忽不定,依旧不知。
第三次见面是在电梯,她还是去找老板签字,她来谈合作。她说,你不记得我了?她一脸懵懂,“我们见过吗?”她无奈,说“现在算是正式见过了。”她点头,然后是沉默。她继续说“你好,我叫谢冰心,正式见面,请多指教。”“谢冰心?是那个写书的冰心阿姨?”她含笑点头。“我叫周书言,您好。”“恩,挺好的。”就这样,终于在第三次见面的时候,他们互相认识。
第四次见面是在她的公司,老板带一大批员工去他们公司参观,美曰其名为学习,但是周书言知道老板的尿性,就是去给他们洗脑的。因此,她很排斥。不过不得不承认他们公司挺好的,环境好氛围也不差,只是在最后快结束的时候,她看到她了。那时候,才知道原来她这么厉害,年纪不大却早已是高管,心里还默默哀叹,何时才能到达她那地步。到后来,周书言走到那个阶段的时候,才发现她是有多艰难,而她却仰仗她得来的一切有多容易。
或许是老板间达成了合作,他们开始频繁见面。甚至她成了她的助手,给她写稿子给她做ppt给她排时间表,周书言开始有点不乐意了,觉得这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浪费时间和生命,但是同事却羡慕她,可以拿额外的奖金还能够和谢总学习,多好的一事。但是周书言可不是这么觉得,每天在她眼皮底下工作是一个非常折磨人的事呀,开会的时候每次都一言不发就在总结的时候一针见血方案很少能一次性通过的,只是周书言不明白,每次开会为啥她都会捎上她,明明她就是别家公司的,这也就算了,给她写的文档上的字还都不能错,虽然每次就觉得她只是扫一眼而已也不认真看,但偏偏就能挑出错来,然后还会和她说,书言我记得你是文学硕士学位,没错吧?每到这时候,周书言就特别狗腿的说,“不好意思,谢总我这就去改。”就立刻溜回自己办公桌那去了,而谢冰心也只是看着她的背影觉得好笑。
可能是项目进入尾声了,周书言几乎见不到她人。只是每天是不停的帮她写稿子和安排其他杂事,也多亏了在她的锻炼下周书言现在从来没有再写过错别字,甚至养成了某种职业习惯,错别字在她眼皮底下几乎见光死,直到偶尔一次和朋友出去吃饭她无意中瞟到了错别字,然后开始了吐槽。朋友用怪异的眼光看她,她才明白好像有点入戏了。到后来,她也发现了她给她的已经深入骨髓,无论是什么。
终于在某一个凌晨的晚上,周书言扶着喝醉的同事走在街头时才发现这几个月就这么结束了,又要回到以前的公司了,说不上失落但是总会有点难以描述的情感,她把这个叫矫情。以前老想着离开,真到这时候了却又有点畏缩。正感叹时,突然一辆车停在她身边,她认识这辆车。“书言,上来。我送你回去。”她平时就有点怕她,这时候也不例外,结巴说“谢总,我打车回去就成,不麻烦您了。”她没说话,笑着说“书言听话,以前都没有送过你,这次我想送你回家。”“谢总,真不用了。我和我朋友一路就成了。”她没说话,周书言平时就最怕她沉默了,一想反正以后也不见面,怕什么,便咬着牙说“好,那就麻烦谢总了。”谢冰心看她这表情,却是笑了,或许是那晚夜色太美的缘故,她对一个懵懂的小女孩动心了,却不知能持续多久。
谢冰心是一个不会违反自己心意的人,感觉对了一切好说。那天晚上并没有发生其他旖旎事件,她几乎肯定周书言那个小姑娘只是把她当成上司来看待,甚至是一个不需要再见面的人而已。这无疑会阻碍她的行动,她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猎物逃走呢?于是,周书言在隔天上班时接到了通知,老板要她继续在谢冰心的公司上班,美曰其名为下次合作打好基础,并且承诺会加薪。这对于周书言来说不是个好消息,她有点畏惧谢冰心也有点害怕接近她,又不由得想起那天晚上她送她回家的场景,那眼神对于周书言来说并陌生,探究里的温柔像是那晚的风毫不犹豫的吹进了周书言的心里,异样的微动让她措手不及。
可能是谢冰心出差了,周书言并没有压迫感所以她这一周过的很好,只是偶尔会接到谢冰心的电话,没有什么其他的内容,无非就是问她适不适应环境,周书言心里诽谤都做了一个月了,难道还要再适应吗?电话那头的她似乎能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含笑着说“也对,你都在公司上了一个月的班了,哪还有什么不适应。”
听她这么一说,周书言反而不知道说什么了,短暂的沉默之后。那头又说“书言喜欢香水吗?女孩子该有属于自己的味道。”她的声音通过耳麦传来,微哑低沉甚至有点旖旎。“书言,还在听吗?是不是该睡了?”不知为何周书言像是做了亏心事被抓了个现行般有点难堪,便稍显急迫“恩恩,那谢总我先挂了。”说完便利索的挂了电话,刚好错过电话那端的低叹。其实周书言也不知道自己在慌什么,总觉得哪里不对又好像都一样,然而她还是失眠了。
第二天顶着个熊猫眼上班,同事小枚揶揄她是否男友太闹腾,她白了一眼没理她径直走到座位上开始了一天的工作,却一直发呆进入不了状态,耳边总是会有她的声音,甚至还鬼使神差的点了香水的搜索网页,她也觉得不寻常,苦笑着把网页关了。却听到小枚说,她要回来了,明天一早的航班,在抱怨还要一大早去接机。不知为何,周书言突然就问她“谢总平时是个什么样的人?”小枚想了想,正色道“一个我崇拜的人。”的确,能在她这样的年纪得到这些东西应该不简单。“虽然谢总是靠家里才起步的,但是能走到这一步她真的很帅呀。颜值又高可攻可受,就是有点高冷,不怎么爱说话。”周书言无言以对,压根就觉得自己问错了人。那天晚上,没有接到她的电话,周书言莫名的松了一口气但又有一点小情绪连她自己也分不清这是什么,便强迫自己睡下了。隔天一早,周书言起床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看手机,却发现什么也没有。她好像有点生气,但是具体是什么原因她也不想深究。果然,一进办公室就看到了哈欠连天的小枚,耷拉着脸满眼怨言,一见她就悄声说“老板发脾气了,在她出差的期间项目出问题了,现在正在办公室一个个问责。”周书言一惊,生怕自己被叫进去。小枚看她这表情说”没事,老板不会怪罪到我们身上的,不过她刚下飞机就立刻来公司了,都没有休息,估计这是真出了点问题。”不知为何,周书言倒是想去看看她了,苦于一直没有借口,因为她在里面开了一天的会,快下班的时候,她收到了她的短信,叫她先别走一起下班。周书言好像如释重负又感到战战兢兢,她仔细分析了一下这条信息的内容,没有回复也不打算回复,因为她想临阵脱逃。但是当她正准备溜的时候,她就在电梯口碰到老板了,她干笑着不知所措。
“不打算等我就走吗?”她开口道,周书言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我是打算先下去,要不然被同事看到了不太好。”“哦?是吗?怕被同事说我潜规则你?”她似笑非笑,周书言明显愣了一下,正视她回答道“谢总,您说笑了,您怎么可能潜规则我呢?”谢冰心没说话,她看着周书言试图让自己冷静,却陷入了沉思。周书言还以为自己得罪她了,很小心的扯了扯她的衣角,显然这个动作愉悦到了谢冰心,她反握着她的手,眼神温柔,周书言和她对视了才知道,她的瞳孔颜色比一般人的浅,甚至能看到她眼里的倒影。慌乱转头以后,却发现手里多了份礼物,一看是香水。“这个挺适合你的。”“谢谢谢总。”接着又是沉默,她应该很累吧,一天都没休息。她头发很短,往后看他们整整齐齐的贴着头皮,轻微冒出来的短短的头发似乎在反抗些什么,或许也没有吧。不自觉的便叹了口气,谢冰心听了不自主的蹙了一下眉毛,怎么了?周书言反倒觉得她这样挺美的,她的长相本来就偏英气,本是剑眉偏偏眉尾长了一颗小痣莫名平添了几分柔软,不过周书言最喜欢的还是她的嘴唇,薄薄的没有一丝多余,若是能给她涂上一层口红也是很美的吧?不过好像从来没见过她化妆的样子,心里虽这么想,却未曾想还真是这么说出来了,谢冰心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后面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周书言问她,她倒是答的干脆,直截了当的说嫌烦。周书言不怀好意,那有一次你突然化妆,是为什么?她也坦荡“那是为了追你。”反倒是周书言听了不好意思,也对周书言从一开始就不是她的对手,一直是她的手下败将。
那一次以后,她偶尔会带周书言去看看她喜欢的城市,跟她讲所有和城市有关的一切,动情处甚至会有一长段的沉默,她说该听听城市的反馈,听听他们的呼吸,她也说,人们总是会忘记触手可及的幸福去追逐不切实际的梦想。她又问“书言,有没有什么梦想呢?”眼神却未曾落到她身上,只是看着对面的建筑,周书言似魔障一般,“想成为你这样的人。”她似乎很诧异,却也不可置否,低头含笑说“好。”反观周书言,脸涨红着低头不敢看她,她没说话,俯身抱了抱她,在她耳侧轻言“既然是我们书言的梦想,那就得实现。”她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她的呼吸,缱绻缠绵温柔如水,已经将她溺毙无法自拔。周书言从来不知道一个女人可以如此迷人,是的。那天她化了淡妆,但还是英气胜过柔媚却偏偏这么致命,让她无处可逃,其实早在更早的时候她便已深陷,她即使没有网她也会自投罗网。于是,在她喜欢的城市,她们拥抱亲吻做爱,快乐似神仙,周书言终于碰到能够拯救她的天神。
日子总是过的很快,周书言现在的职位来说是谢老板的小跟班,倒不如是公费恋爱,去哪都有她。出差旅游一项不落,香水也积了无数瓶,周书言在她面前虽然总是傻不拉几的,但是她好像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为了郑重的给她过第一个生日,已经在家看过无数遍那种电影,寻找灵感,给自己催眠,想尽一切方法要给她惊喜。她想给她写信,想给她送礼,甚至想和她结婚。她享受每一次和她一起出去旅行,她爱每一次她的不经意,她喜欢看她眼睛里的自己,这些足够了。终于等到谢老板快生日的时候,可是她又要出差了,但是这次不带她。她问”为什么?”她说“这次去谈一个比较重要的事,你去我会分心。”听起来挺受用的,但是周书言却莫名恐慌,她害怕谢老板临阵脱逃,她害怕网被剪破,她害怕被丢弃,她害怕失去有关她的一切。
周书言跟着去了,偷偷摸摸的。却一无所获,她似乎真的只是去开会,但是周书言不死心,又或许是墨菲定律太可怕,若要深究真得出现些什么才不虚此行。在周书言跟踪她的第三天,她被发现了。她低头不说话,沉默以对,以往谢冰心总是会捋捋她头发,却拿她没办法最后也只是抱抱她,然后带她回酒店带她休息,而这次她却也只是沉默,周书言害怕了。她试图和她认罪,没来的及说抱歉却被她制止,直接叫人送她回去。她没有反抗,也没能反抗,只是最后去抱她的时候,她说“书言,我以为你很听话,不要让我失望,乖乖回去。”她的语气依旧很轻,像是每次让她在极致愉悦过后,逼她说出情趣话般的蛊惑与诱人,让人没法拒绝。很快,她也回来了。他们依旧约会,拥抱接吻做爱,甚至更用力,她只是无奈,而周书言却是真的害怕。她好像越来越抓不到她了,似在云端像是随时会消失般,她肯定是能感受到她的不安的,似乎是为了安慰。她开始让她接触她事业真正的核心领域,亲自教她事无巨细。她说“书言,你该独立了。我在南边有个小公司,你先去试试,看看效果。”周书言开心极了,她开始像陀螺一样拼命去转,只为了她的一句肯定,似乎过了很久,他们终于见面了。在茶楼,她带了一个女孩一起吃饭,淡然又疏离,明明是平常不过的事,周书言却有了威胁感,她太明白她眼神里的探究了,她就是这样过来的。当晚,周书言便回到了她的房子堵她,她没有表情,只是叫她上去。一前一后,周书言看到她的背影,突然觉得很委屈,大声朝那往前走的背影喊道“你站住。”她听话的停下脚步,却不肯回头看她,只是留下灯光拉长的影子和她没什么情感的背影,“书言,乖一点,听话。”一听到这,周书言就崩溃了,“为什么老是听话,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你凭什么摆布我?”她终于转头了,慢慢走近她,周书言以为她会像以往般抱抱她,却未曾想她只是递给她纸巾,“书言,人是不可能被谁摆布的。今天我太累了,就不送你了,我们的事往后再说。”竟然真是转头就走,没有任何留恋。
他们冷战了,准确的说是周书言单方面冷战,谢冰心还是会给她打电话,虽然从未接通过,也会发信息,虽然从未被回复,慢慢的,周书言负责的公司已经有很好的成绩了,她也没来看。只是发信息给她,“书言,你长大了,梦想也已经实现了,恭喜你。”周书言只当是她的日常聊天内容,没有回复也没放在心上。只是在那条信息之后,她才发现谢冰心从那以后再也没有过电话也没有过信息,她觉得奇怪才跑去公司,问小枚。小枚说是出差一周了,还觉得奇怪怎么没和她一起去?是的,周书言也觉得奇怪,便问了小枚她几时回。小枚道,刚好是今天,她当即决定去接机。
或许是有一段时间不见了,周书言觉得她真好看。虽然身体偏瘦却胜在肩宽,能镇得住空荡荡的风衣,她的头发长长一点了,不再贴着头皮而是温顺的沿着皮肤开始有了弧度。她飞奔过去,扑进她怀里,她声音平稳似没有温度般“书言,你来了。”,周书言望进她的眼睛,依旧是毫无波澜,除了清澈没有其余感情。这下,周书言真的慌了,她说“上车吧。”一路沉默,到家的时候,她说“书言,南边那个地方你打理的很好,就当我送你的礼物,还有你住的那套房产也已经转到你名下,你好好生活。”周书言不可置信,反问她“谢总您这是什么意思呢?就把我这样当了玩具之后打发了?”或许是太过气愤,周书言脸上开始晕出潮红甚至有薄汗,她说“书言,你长大了该成熟一点了,我从未把你当成玩具,之前就与你说过不要轻视自己,现在你我这样的关系不是太过适合,所以我觉得可以换一种相处方式。”“换种相处方式?谢冰心你他妈真是恶心,想甩我就直说,这样更好。和你谈恋爱就是个疯子,我从没想过我会和一个女人谈恋爱,这么恶心。你让我觉得自己脏,但是你更脏。”谢冰心明显是被她气到了,但是她依旧克制自己“书言,你今天失控了,我帮你叫车,你先回去。东西你都收好,若以后还需要我帮助的地方也请直说就好,但是这种话切莫再说,太过侮辱我们的爱情。”后来,周书言说了些什么,可能自己也不知道了,她只记得她说的,不爱了就不爱了,像当初爱了一样,是没有任何理由且不容回头的,他们都要往前走。
但是,目前这样的状况,周书言走不出来。或许她也了解,南边的生意一直有人打理,可能这辈子来说,周书言是不愁吃穿了,再加上她之前给她搭的桥,她已经完全能够独当一面了。可是,周书言突然就不想了,觉得没有意义,于是她开始重新走过那些她和她一起的地方,去反复聆听她曾说过的故事,依旧无效,她依然想她,网未破之前鱼就已经死了。周书言不知道为何她的感情可以那么容易收回,难道真的只是不爱了吗?或许吧。
她开始认真理清思路,借着南边的生意再加上她之期的人脉倒也混的风生水起,却未曾发现自己的头发越来越短,衣服越来越简单,直到最近她和小枚见了一面,小枚说她还以为见了另一个谢总,举手投足间神似,周书言想自己的梦想也快是要实现了吧,终于成了她,一想到这,便不由得苦笑了一声,耷拉着嘴角。她准备回家的时候,没想到在停车场却碰到她了,她依旧是短的离谱的头发,英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什么都没变,只是她再也在她的眼睛里见到自己的倒影。她身边还有一个头发及肩的小女孩,羞涩的不敢抬头看她,却未曾想她坦荡打招呼“书言,好久不见。”她没法做到如此,强忍着泪水,忽视她的坦荡和淡然,与她侧身而过。后面却传来断续的声音“她是谁呀?”“一位故人。”声音温柔的像一滩水,依旧能轻易将周书言溺毙。
周书言终于开始正式打理南边的生意,取了个难听的名字---“冰心的书”,可能他们知道,也可能不知道。但是她肯定知道,可却一次也没有找过她。后来周书言也找了女朋友,她也对他们很温柔,只是在路过有些城市的时候,她总会沉默着,直到夜幕降临,然后她又马不停蹄的去找另一个夜,她说她在遗忘其实是在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