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小琴怀孕4个月了，肚子大的惊人，去医院检查，不得了，三胞胎。

这下可在村里炸开了锅，消息不胫而走，传得飞快，村里的妇女都跑来围观，跟看大熊猫一样。

“可真争气啊，这三个肯定都是男的，以后不得了的啊。”

“是啊是啊，小琴，你这回肚子可是怀了金元宝啊。”

“这回你可真是争气，那句读书人的花怎么说来着，不什么，一什么的。”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二豆妈，你可要多读点书。”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哄笑成一团。

“为什么是3个弟弟呢，是3个妹妹就可以跟我们一起跳橡皮筋了。“夹在妇女群中的豆豆睁着天真的大眼睛看着躺在床上休养的范小琴奶声奶气的问着。

范小琴原本眉开眼笑的脸一下子僵住了

“大人说话，小孩子插什么嘴。”豆豆妈反手拍了一下豆豆手背，尴尬的笑着“小琴，那你先休息，我回去给孩子喂点东西吃，改天再来看你。”说罢拉着扁着嘴，一脸委屈的豆豆走了，一屋子来探望的妇女也三三两两的就散了。

热闹过后，剩下的是无尽的惆怅和担忧……

范小琴是隔壁村里下嫁过来的。之所以说是下嫁，因为范小琴可是隔壁村里的第一大美女，从小就长得水灵，在未出阁的时候，那皮肤嫩的跟豆腐似得能掐出水来，细腰丰臀的，走起路来像杨柳枝似得，惹的几个村的小伙子都做了好几场春梦。大家都说她，是嫁到城里的命，于是范小琴谁家也看不上，挑着挑着就过了嫁人的最好年龄。

美女到了年龄也嫁人也是剩女啊，岁月对美丑也是公平的。

恰巧隔壁村的周伟从城里回来了，辛苦了几年赚了钱回来，有点衣锦还乡的味道。把原本家里的土房子翻新盖起了新房子，里外整装了一番，看起来有模有样，气派的很。

周伟这几年忙着赚钱，也没娶媳妇，一打听范小琴这当年的梦里女神还单身赶紧找媒人提亲，范小琴想起那装修的亮堂堂的房子心里重重的叹了口气，点头答应了。

虽然美貌是优势，但是只有范小琴自己心里觉得是下嫁了。她嫁过去以后，也是得到了周家人的好生款待，在床上也和周伟翻云覆雨过得有滋有味，没多久肚子争气就怀上了。

刚怀的时候看着家里那股殷切期盼是男孩的样子，范小琴也有些担心，但是无论谁来看都斩钉截铁的说一定是个男孩就让范小琴高枕无忧了起来。直到日子过得太好肚子太大，生了两天才把孩子生下来，一看是个7斤6两的姑娘，婆婆大叫着“怎么少了个把子啊。”范小琴心里隐隐有些不痛快。

这不痛快才刚刚开始，很快范小琴就发现婆婆变了心，月子都不怎么照顾，更别说看她的女孩娃了，来看的时候总是带着谁家生了个大胖小子，谁家二胎怀上又是小子。

这话里话外的膈应着范小琴心里难受，想起来要不是当时年龄到了，父母着急怎么也不会匆匆忙忙嫁给周伟，越想越要争口气，刚出月子没多久就拉着周伟行周公之礼，第一胎才6个月呢，这第二胎就怀上了。

这一胎跟上一胎反应极其不一样，上一胎怀孕的征兆一点都不明显，这一胎就是过度反应了。吃的多，吐的多，睡的不好，婆婆原本冷淡下来的态度又活络了起来。

“这么折腾，应该是个小子。”又跟前跟后的伺候起来，连带着第一胎的姑娘也好生看护，逢人就说，这个姑娘啊能招弟，以后也是不得了呢。

范小琴从小就长得好看，也比别人聪明，这心气总是高一点，什么都不能输给别人。哪怕她觉得下嫁给周伟，那也是比同村的，隔壁村的好太多了。唯独在生孩子这件事上，那不是她能决定的，话虽然这么说，但是基本人手一个儿子，她没有总觉得输人一等。更何况还有个重男轻女的婆婆。

女人的地位，那是靠能不能生出儿子来巩固的。

一边心安理得的享受，一边心惊胆战的担忧着，范小琴生下了第二胎。第二胎生的要比第一胎容易些，生下来的时候范小琴意识还很清楚，抓着接生婆问是男是女。接生婆喜笑颜开的脸让范小琴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是千金。“

范小琴眼一黑，晕了过去。

打那以后，范小琴基本上只能听到婆婆的指桑骂槐，喂个鸡嗓门都能与天齐高，“光会生蛋有什么用，好蛋生不出来一个，就知道叫唤，没用的东西。“

左邻右舍抱着个大胖孙子出来，她都要掉几滴泪“看这有把子长的多有结实啊，我是没那个福气啊。“

隔壁再隔壁的林小妹，嫁的老公家里穷的响叮当，林小妹却接连生了两个儿子，喜的家里天天张灯结彩都跟过节一样。

范小琴心里说不出的滋味，看着装修的有头有脸的房子，奶着娃，止不住的流眼泪。

妈念老婆哭，周伟也不愿意在乌烟瘴气的家里多呆，找到借口就出去转转，孩子没人看，只能范小琴自己带着。

当年的年轻貌美，架不住洗洁精洗衣粉的浸泡，慢慢的与普通的农村妇女无异。哦，不，还差一点，毕竟生不出儿子。

这三胞胎是抽空造的，在周伟早回来，两个孩子早睡的情况

下，范小琴悉悉索索忍着声音造的。虽然国家不让生，但是山高皇帝远的，只要有钱谁管的着啊，范小琴是一定得再生个男孩的，否则这辈子她都抬不起头。

可谁都没想到，这一造，就是三个。

小琴有点愁，这先不说是男是女，就是再生三个这罚款都能罚死人，更别说养孩子。再来说这万一三个都是女的，那这婆婆还不得把白眼翻到天上去，万一生气让周伟跟她离婚怎么办。

这三胞胎来的可真不是时候，要是只有两个，还两个都是儿子，那不是都皆大欢喜了吗。

这头等喜事，婆婆也是高兴的。许久没跟她好好说话，今儿个主动到她房间里，跟她谈心。

那踌躇犹豫的样子，倒不像要来照顾她，像是要跟她商量什么。

她先是问了她的情况，继而说道：“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但是本来吧这就是超生了，还一次来三个。“说道这里婆婆像是立决心一般的挺起腰板，”这一胎肯定是男孩子了。那这3个男孩，以后小伟啊压力也大。要不，我们就跟闺女一样，来个两个。那不是好字成双了吗。“

婆婆的心思竟然跟范小琴的不谋而合，可是范小琴摸了摸肚子“但是怀的是三个，怎么弄掉一个啊。“

婆婆立马来了兴致，应和到，“这个啊，我早就打听过了，有办法的，到时候带你去，顺便去看看男孩女孩，确保一下。“

范小琴的脸有点僵着，对于她来说生男生女都一样，两个闺女也都乖巧的很，但是她无力去改变这个现状。农村，都是只要一个男孩就是最好了，多了，他们也觉得养不起。她摸着肚子，像是在忏悔般的心里默念着。

手术婆婆很快就安排做了，范小琴就过去躺到了电视里的病床上，听着护士说着今天又人流了多少个孩子，医院又能赚多少钱。她的腿张着，像是待宰的羔羊等待着麻醉袭来，渐渐入睡。醒来的时候，是婆婆笑的找不到眼睛的脸。

“是男的，是男的，医生跟我说的清清楚楚的。这下好了，就是可惜没掉了一个，要是大妞二妞都不要了，就三个都留着。没事没事，都是好事，真是祖宗保佑啊，晚上跟我回去好好拜拜。”婆婆像是跟她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手术已经完成了吗？这次终于是男孩了吗？范小琴迷迷糊糊的心里想着，但是空落落的总觉得没个着落。她想给那个不要的孩子一个牌位，却被婆婆嫌弃晦气，大喜事的不能那么做。

范小琴又被好生的供养起来，比起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甚至连产检都不让去了，说之前都健健康康的，这个也准没事，医院脏，弄坏了她的孙子怎么办。

她常常想起来她在陷入昏迷前半睡半醒的那个时候，两个护士的对话。

“来这个地方的，怕都是造孽啊。这男的女的都是上天赐的。真是不明白那么多人还想不明白。”

“哎呀，你管他们呢，他们想通了，这医院还能赚钱吗。”

“偏偏有的时候啊，重男轻女的都是女人自己。自己都看不起女人，也就别怪别人看得起了。”

再多的，范小琴就听不到了。

但是这几句话，范小琴一直记得。她对这样的日子有愧，她亏待了她的两个女儿，生了她们却没有好好照顾她们，她亏待了多出来的一个孩子，怀了他却又不要了。她觉得她自己谁都亏欠，但是她能怎么办呢。婆婆是一定要一个孙子的，农村里面没有儿子一辈子都要被人欺负，左右着，不过是一个任人摆布的生儿子工具罢了。

大概真的是，造孽吧。

十个月后，范小琴生下一对男胎，婆婆却惊天地的鬼嚎着，因为男胎生下来就没有了气息，一如当时他们不要的那个一样。

真的是，造孽。